但凡见过奥克托·弗莱诺的骑士,都觉得他与傻瓜别无二致。
身为铁烛圣骑士团的一员,他金发碧眼,白净的面庞总是扬着开朗乐观的微笑。他巡逻在城的大街小巷,穿着一身尺寸偏大的银色铠甲,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替顽劣的孩童找树上的皮球,还有替哀怨的寡妇掏煤灰生火炉。前两天他Jing心保养的木剑被街头一个醉酒撒泼的屠夫咬碎了,为了制止这场暴乱,奥克托骑士破旧的铠甲被屠刀砍破了好几道,滚了一地鸡毛,终于在旁观众人昏昏欲睡时制服了那个由于自己站不稳而跌倒的醉汉,并在胜利之际,举起手中的断木头高喊:“看好了,这就是铁烛圣骑士团的审判与制裁!圣明慈悲的神主在上,我决不许你扰乱黑羊城百姓们的安宁!”
北境苍穹邈远,荒芜的冻原一望无垠,仿佛旅人寂寞的yin唱,兀鹫的尖啸盘桓在远方萧索的雪山之巅。冬日薄凉的空气覆盖在白雪皑皑的黑羊城,庞大的城墙黑沉沉地矗立在冰天雪地中,填在砖缝里的干草凝了寒露,很快冻出一层咔咔作响的冰碴。
黑羊城内一如既往的冷清,街道上唯有几个头顶食篮的妇女在走动,挨家挨户的草棚内氤氲着黑面包、烤土豆和烈酒的浓郁香气。里斯团长手握缰绳,平静地在一家茅棚前等候。
他身边守着盖尔骑士,对方不耐烦地摸了摸鼻子,雀斑顽固地布满冻得皲裂的双颊。
“我实在是不明白,这小子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让他变成了这样。”盖尔骑士埋怨地说,“你看看他,一点也没有骑士的样子,太丢我们的脸了。明明干的是些铺茅草、修栅栏的蠢事,却蹿得比猴子都欢畅,说出的话简直令人发笑。”
里斯团长说道:“他五岁时在南境的村子里流浪,濒死之时被一个聋哑老妇用一块面包救了回来。那老妇不过只施舍了他一顿饭,他却照顾了她十年,直到对方安详离世。之后他几经波折到了北境,听说我们骑士团缺少人手,就报名加入了进来。”
盖尔说:“但他是骑士团里仅存的没有能力举起‘圣剑’的人。”
“我知道。”里斯团长微蹙眉头,疲惫的双眼里流露出一丝犹豫,“所以,今天是我们南下到黄金都城前,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的了。”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团长!”
一个高亢又清脆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宛如河流化冻时叮当的悦响。奥克托奔出茅屋,脸上沾着茅草屑和灰垢,松垮的铠甲几乎是晃荡在他瘦削的肩头。他双眼放光地望向里斯团长,对方微微一笑,示意他骑上自己的马匹。
三人带上足够的水和干粮,离开黑羊城,穿过雪原,前往雪山脚下的铁烛神庙。马蹄的嗒嗒声在绵软的雪地里尤为沉闷,奥克托用攥起的雪匆忙地擦脸,将眉毛、鼻梁和嘴唇上抹得全是糖霜似的雪末,乍一看像个白胡子的小老头。盖尔骑士不屑地哼了一声,嘴里嘟囔着“傻瓜骑士”。
走了将近半天后,四周苍冷的茫白褪去,团长里斯抬起双手,食指上一枚色泽光滑的戒指闪闪发光。
他声音低沉浑厚,如深海的涟漪回荡在荒凉的雪原上空:“铁烛圣骑士团第768代团长,里斯·博昂思提,请求伟大的神明赐予我们守护人族与正义的启示,允许我们的造访。”
这时,绿意盎然的一方世界从雪山脚下突兀地显现,就像一只掀开了冰雪帘幕的幻境洞xue,里面充满了树丛、藤蔓、花草和潺潺的水声。
“到了。”
望见那掩映在林间深处,边缘爬满绿萝的宽阔石庙,里斯团长示意三人下马,步行而入,以示对神的敬畏。
铁烛神庙是北境永远不受风霜侵蚀的地方,传说创世神命祭司设立铁烛圣骑士团时,就用神力创造了这一个温暖如春的庙宇,旨在守卫人族不被其他种族侵犯。铁烛神庙米黄色的石柱上雕刻着Jing美弯曲的古文字,殿前伫立着一尊没有面容、也永远不会被风侵蚀石雕,象征着伟大的创世神。庙外金碧辉煌,里面却黑暗笼罩,四面空旷的大厅只靠辉映的烛光来照明,常年透不进一丝光亮。
奥克托将马拴在树上,随团长和盖尔走入那座清冷肃穆的殿堂,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紧张和失落的情绪又从心底涌了出来。
这已经是他自加入铁烛圣骑士团以来,第二十一次走入这个地方了。每个加入骑士团的骑士,在训练一段时间的剑术和马术后,都会被团长亲自带到这个庄严的场所,在祭司面前举行受封仪式,领取圣剑,成为一名拥有“神之力”的圣骑士。
起初的受封仪式很严格,骑士需要先沐浴多日,洗净身上的污秽,再穿上由熏香和藤油浸染的亚麻衣料,三日只饮清水,才被允许前往神庙受封。但现在随着圣骑士团的衰落,那些神圣的约束条款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在五年前轰动骑士团的“骑士叛逃”事件发生后,由于背叛者没有得到神的天谴,反而加入其它佣兵团混得声名煊赫,骑士团的人数便一年比一年少,直至人丁寥落,别说整个人族,几乎连黑羊城的安危都难以守护。
“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