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奥克托整个人跌飞出去,撞得头晕眼花。他手里捏着那一根断裂的“铁烛”——也就是圣剑的剑鞘,目光怔愣,在祭司沉默的呼吸声里几乎堕下泪来。
昔日由铁烛烛光点燃的神庙灯火通明,而后渐渐变得黯淡,再然后是残弱,现在只是苟延残喘。
里斯团长恭敬地朝祭司鞠了一躬,对不远处目光黯淡的小骑士说,“奥克托,将铁烛还给大人,我们该走了。”
奥克托点点头,走上前,看到祭司挪开一手,下面露出了最后一根还晃动着烛火的铁烛。
他忏悔般半跪在地,低头道歉,不知是对旁边的团长和同僚,还是对一言不发的老祭司。
祭司沉重而苍老的声音响起,黑暗的静谧霎时笼罩了进入神庙的每一个人,厅堂内成千上万的铁烛依稀按照严格的间距摆放着,却再也没有一丝火光摇曳其上。
“我要走了,祭司大人。”
“呃——呃呼——”
“不要这么说,盖尔。”里斯团长头疼地揉了揉额头,说,“奥克托训练的刻苦程度我们有目共睹。最后一批加入骑士团的新人里,比他好吃懒做的都能顺利拔出剑,我想神不会对他这么无……”
“对不起。”
其他擦拭盔甲的骑士哄然大笑。奥克托没说什么,换掉铠甲,跑到厨房,和其他厨子一起煮豆子和土豆浓汤。
“谢谢您容忍我们的叨扰,祭司大人。”
从铁烛神庙构筑的幻境中走出,天色渐黑,呼啸的寒风从更旷远的北边禁地刮了过来。三人全程一言不发,握紧缰绳快马加鞭,连奥克托都陷入了某种沉思。
铁烛的烛身断裂,可剑身依旧牢牢嵌在地面之中。烛火在顶端摇曳,像无形之物穿过了奥克托的掌心。
“看吧。”盖尔骑士转身便走,冷冷地说,“我就说他这次也不行。不是骑士就不是骑士,那可不是穿身铠甲骑匹马能改变的……”
奥克托面红筋涨,呼哧呼哧喘着气,仿佛在从钢锭里拔一头万吨重的大象。一旁的盖尔骑士翻了个白眼:“今天我们的小傻子要迎接第二十一次失败喽。”
黑羊城物资匮乏,来自南方都城的物资一年比一年少,明摆着将铁烛圣骑士团架空。相比操练场,厨房其实才是奥克托更经常待的地方,更何况那些厨子都对他很友好。其他骑士认为没有“圣剑”的假骑士不该和真正的骑士混在一起,他就习惯承担起骑士团的后勤劳务,日复一日,毫无怨言。
奥克托说道:“谢谢您又一次为我消耗自身的力量,通谕神明的启示。既然神还不承认我的能力,我誓将继续磨炼自己的意志,直到得他认可的那一日为止。”
奥克托脚步一顿,郑重地点了点头,坚毅的目光映在祭司黝黑的瞳孔之中。
“这次跟他们走了,你还会再来吗,奥克托·弗莱诺?”
奥克托是唯一一个对神庙充满敬畏的骑士,也是唯一一个至今得不到册封之谕的骑士,年迈的祭司不知道,神为何要苦苦折磨这个善良的年轻人。
”
***
祭司淡然说道,枯瘦的身躯裹在一袭黑袍内,伸出干瘪的手,朝奥克托招了招:“来吧,奥克托·弗莱诺,现在的你还有机会。”
“如你们所见,烛光在变淡,圣骑士所拥有的力量在逐渐衰弱。”
直到进了黑羊城,回到铁烛骑士团的训练场,盖尔才讥刺地笑道:“你只适合掏鸟窝、玩弹弓、陪寂寞的寡妇聊天,奥克托。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你更蠢的了,傻瓜骑士!三天后我们出发去黄金都城,参加女王的生日宴会,你可别让南境那些尊敬的王族笑掉大牙!”
“奥克托,我能进来
里斯和盖尔呼吸一窒,双手发颤,瞳孔深处的崇敬和希冀被看不见的黑暗尽数埋葬。
说罢,他宽大的斗篷沙沙作响,踏着那双磨损已久的皮靴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看那黑暗冷清的厅堂一眼。祭司沉默不语,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奥克托郑重地将铁烛捧在手里,单膝跪地,捧到自己面前。
祭司没有说话,宽大的手掌如一枚枯叶,覆在奥克托头顶,像爱抚自己的孩子那般温柔可亲。奥克托又鞠了一躬,正要跨门而出,祭司突然抬头望向他,在铁烛昏暗的光影中露出了那张沧桑干枯,沟壑纵横的脸庞,说了一句话。
“现在,由你将这根‘铁烛’——我主之光洗涤过的圣剑从地上拔出。当完成这一伟大而艰辛的使命,我即宣布你得到神的认可和庇护,将成为铁烛圣骑士团的一员,人族的守护者,一生为正义和光明坚守本心。”
奥克托深吸一口气,在祭司沉着的声音里走向那根尚在燃烧的“铁烛”,竭力不让自己拔剑的双手发颤。他握紧冷硬的烛身,紧咬牙关,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拔,可插在地面深处的剑却纹丝不动,浑似跟凝固的钢水铸在了一起。
“我会回来。”他躬身行了一个骑士礼,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总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圣骑士。这是我的梦想,祭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