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女(三)
他告诉我,他叫陈明疏,明天的明,疏远的疏。
我告诉他,我叫燕子,就是春天电线上挨挤一排的黑尾燕子。
我们做完了,他没有离开,也没有继续和我躺在床上,他射Jing的样子很好看,眼尾红红的,有一瞬间的失神,让人忍不住去亲亲他。
外头黑透了,摸黑下床抽了支烟,看得出他以前没抽过,一支下来,呛到了五六次,一点橙红滚烫火光深深浅浅,最后我拉开床头夜灯,他起身把烟头扔进垃圾桶。
陈明疏推开窗户,夏季的热风灌进来,热浪腾腾,有些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夜一深,整个城市就安静了,偶尔响起几声虫鸣。
他的半张脸笼罩在月光,立体的五官柔和下来,像一只刺猬在无人的草丛里,卸下一身的刺,短暂地拥抱未来。
他忽然笑着转头问我:“燕子,会写字吗?”
我摇摇头:“没上过学,连名字都是第一次去上班,领班随口叫的。”
他没有追问我说的上班,是正经班,还是不正经的班,只是过来拉我的手腕,我们衣衫不整地坐在桌前,他转身弯腰掏出纸笔。
“我教你写名字,可以吗?”他望着我,询问我的意见。
那些男人Cao我的时候,都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那些姿势,仅仅写个字,这个有礼貌的年轻人就用他那双永远含着笑意的眼睛,温柔地问我。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呢,我可以前后xue同时插一根rou棒,嘴里还可以再塞一根,不过是被人温柔地问一句“可以吗”——我想,这样的话,多给他Cao几次,不要钱,也是可以的。
于是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名字,一个代号而已,我当年可以因为领班随口的一句,而叫燕子,那么如果他喊的是虫子,老虎,狮子,那我如今岂非又是另一个名字。
可是“ji女”不同,这是一个烙印,被人用火红的烙铁狠狠刺进皮肤的那一天起,我将终生背负。
“请教我ji女二字怎么写吧。”我眼神坚定地回看他。
他也没有任何的惊讶,笑着用笔在洁白的纸上写下污秽的两个字。
——ji女。
原来一横,再一横,一撇,一捺,这就是ji,一撇,一竖…女怎么这样麻烦。
“试试。”他把笔递给我。
黑色的线条覆盖上黑色的线条,我在心里想,这就是我啊,那他呢?
我当即问他:“你呢?”
“我?”
“对啊,除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名字,在这世上,你还有什么样的身份呢?”
他沉思很久,整个人不动了,眼睛看向窗外,眼神却很涣散。
我显然又问了一个错误的问题,正要开口,就见他握着笔,又在纸上写了什么。
“大学生。”他说。
我似懂非懂,不亏是大学生,连汉字的表达,都如此复杂,三个笔画繁复的方块字远在纸张一角,紧紧把自己缩起来。
他抬手要把纸揪烂,扔掉,我拦下,折起来,塞进抽屉,嘟囔道:“留个纪念嘛。”
他笑了笑,恢复先前顽皮可爱的样子,眼睛里都闪着光,仿佛刚刚沉着声同我说话的人,只是我南柯一梦。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肌肤是冰凉的,他顺势捧住我的手,用脸在手心蹭了蹭。
“很温暖,”他说,“我忽然有点不想走了。”
我急忙说:“不想走,就不要走,再睡会儿,天亮了,我给你做早餐。”
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我,我却看不到一点情绪,一潭死水,我有点害怕,微起身,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像得到什么鼓励似的,用力拥抱我,鼻子埋在我脖间嗅,刚做完爱,还没洗澡,肯定很臭,我轻轻推开他,“快睡吧,太阳一会儿就出来了。”
他的身体一瞬间放松下来,声音不清不楚地传来:“是啊,新的一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