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领了林母发的红包,都回了自家过年。
上午还热热鬧鬧的林宅,一下变得冷冷清清,里头的人比鬼多,却比四处游荡的莫佳青还要像鬼。不是不见人影,便是沉默不语,踏在地上发出的声响都显得寂寥孤独。
傍晚,几日不见的林父回来了。
他叫的李叔接他。
外头再逍遥,里头再烦闷,一家人也总是要一起过年团圆,这是他不变的习俗。
林父先带林怀瑾祭了祖,他父母来自南方,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随着事态独自辗转流落到北平,一穷小子因此遇上当时遥不可及的千金小姐,二人相爱难捨,后来林母怀上林怀瑾,最后便带着妻女回沪,落叶归根。
这段往事任谁想起来就觉得既世俗又魔幻,时至今日,那些刻苦铭心的爱彷彿也跟随岁月一一逝去。
若要问悔不悔的,想是林母林父都回答不出,说再多也是无用。
一家子终归是一家子,是要团圆,才算一个年的。
长长的餐桌上不再是暗流涌动或是剑弩拔张的场景,而是摆上腊八粥、红烧鲤鱼、五彩花生米、狮子头、扣三丝、白rou火锅,北方结合南方的年夜饭全出自杨妈,好不丰盛。
可应品的喜悦,嚐的亲情,却也味同嚼蜡,沒甚滋味,一桌子全靠杨妈和鲜少多话的李叔活跃气氛。
林怀瑾觉得这样便是好了,不吵不鬧,安安静静,她不盼什么,只要这样,日子都还算好。
莫佳青就不这么觉得。
不尴不尬,又虚情假意的。这样过年有什么意思?又哪里叫团圆了?要她说,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吃炸鸡来得自在快乐。
莫佳青待林怀瑾吃完,被气氛憋得实在忍不住道「在我家,虽然也沒什么过年气氛,最多一起吃顿饭就回房各做各的,可是妳家这种也太让人窒息了」
林怀瑾瞥了她一眼,见四周无人注意,她悄声说道「大过年的,我不同妳吵,可是我家里的事跟妳有何关系?」
莫佳青闭上嘴。心道,怎么与妳无关了,是妳不知道罢了,要不是看她可怜,莫佳青连句嘴都不想插,更不会来到此处。
饭后,林怀瑾正要同杨妈与林母一块包饺子,林父把她叫去了书房。
与林父每年都会回家团圆一般,照惯例,他给她一包红包,上面亲手写着她的名与新年祝语,平平安安,万事如意。
林怀瑾恭谦地道了谢,也说几句贺词,便要下楼。
林父却喊住她,走到她面前,神色怪异,一双手收在背后,欲伸向前,到一半又顿住,往后,又再悄悄向前,最后连同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安分地停在身侧。
他带有几分沧桑的嗓子地道「妳若觉得韩东霖好,他对妳也有意,妳就同他处处看罢,若处过了,妳不喜欢,那便罢。我不强求妳,只是怀瑾妳要知道,这仗哪天真打了下来,他韩家再怎么样都能保妳平安」
书房内琉璃盏映出的浅橘黄灯,朦胧地照在林父脸上,昏暗之下,有那么一瞬间,林怀瑾觉得他老了。
她忆起当年一双牵着她的手,宽大厚实,笑时会引出数条皱纹。如今,他的依旧宽大,握的却不再是她,皮也松了些许,而脸上无需笑,就已是岁月刻下的深深几条鸿沟。
目光转到他的鬓边,她默默地想,是谁说雪在南方难下,这不,雪竟不知何时落在了父亲的髮上。
她紧了紧手中写有万年不变的祝语,轻轻一笑,道「好」
后来莫佳青问林怀瑾,她怎么就道了好,难道她要放弃温如生了?
林怀瑾摇头,她怎么放得下温如生。应好不过是不想让林父担心,且她一时心疼。
其实林父待她不差,许是心里矜持着,又许是想保有自己的父威,父女之间总隔着一条鸿沟,说不出rou麻亲情的话。
她感父亲是为她好,多少年了,她从未如此真切的感觉过,林父的不强求,更是中她下怀,她为何不应好。
可就算沒有林父这番话,林怀瑾也是会应的。她不曾反抗过父母的要求,虽不是真心,也不至让他们失望。
同韩东霖的事,倘若有缘,林怀瑾与他,也仅仅会是好友罢了。
而生死之事,林怀瑾满心满眼都是温如生,压根不把战争二字放进眼里,又何尝在乎谁能保她平安。
子时的钟一响,外头的爆竹烟花绽放开来。一颗饺子落入嘴中,林怀瑾咬了咬,咬不出杨妈特意包进的一块钱。
糖和花生也是无,林怀瑾有些兴致缺缺。
虽说只是个寓意,她本就不在乎,但是今年,她特想吃糖,好盼来年的日子,甜甜蜜蜜。
烟花响个不停,林怀瑾想着温如生。
她好奇,这样冷的天,他是否戴上了她送的围脖。
也许他有戴,因他怕冷,也许他沒戴,因他不喜。
莫佳青说那条围脖织得丑,比她上得不知什么课时织得还丑,温如生定然不喜。
林怀瑾什么都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