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徽定县不远处有座荒山,民间称之为断魂岭。
这山不高,有三重陡峭,最险峻的一面,山崖几乎与谷底垂直,扔块石头下去都不带有回声的。
除了冬天进山打猎的猎户外,很少有人经过这里。
这里南接徽定,北连安城,属于东州的地界。
而东州知府正是徽定县长张一虎的妹夫,孟家的三少爷孟献。
泷南裴氏,东州孟氏,都是朱枢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在那个王室孤微,门第势盛的年代,这些门阀世族甚至能左右王权。直到太武帝以铁血手腕打压世族,提拔寒门,才结束了朱枢长达两百多年的傀儡政权。
有了这样血的教训,自武帝之后,历代皇帝都是以对付世族为终生目标的。
恩威并施,互相制衡。
又经过数代权术倾轧,还能存续下来的家族,已经寥寥无几了。
作为坚定的太子党,在八王之乱中,孟家和裴家暗地里没少撕逼。
两家势力相当,族中子弟各有建树。
就比如裴家的长子裴正担任内阁辅政,孟家的长子孟焌则为户部侍郎;裴家的次子裴云是刑检司主事,孟家的次子孟遥则为大理寺少卿。
孟献作为孟家最小的儿子,官衔虽然不大,前途却一片光明。
张一虎的两个妹妹又深得孟献宠爱,只要张一虎镇得住场子,裴云就是查到了什么,又能如何?
查出来了,他也要能带得回去呀!
入夜,县衙府内一派歌舞升平。
裴云在徽定县呆了几天,也不见他做什么,只是取了赈粮案的旧卷来看,又去附近河道上转悠了几圈,问了几个看押县尉的官差几句话。
被问话的人都是张一虎提前交代过的,没有丝毫纰漏。
裴云问完也没说什么。
说是复查,裴云来的时候却没有带其他下属,只随身带了一枚官印。
那枚官印是刑部的信物,可以调动当地的官吏。
这令张一虎十分头疼。
张一虎膝下有两儿一女,小女儿今年十四岁,正是豆蔻年华。
样貌虽然不出众,也算得上眉清目秀。
眼见裴云对舞娘不感兴趣,张一虎果断把女儿张花花推了出来。
养女千日用女一时,这要是能把裴家的二公子睡了,爹把全县刮一层皮下来给你添妆!
远在京城的沈离:“阿嚏!”
一袭玄紫长袍的青年微微躬身,关切地凑近他:“陛下可是着凉了?”
沈离默默看了眼窗外的大太阳:“……裴正你这么问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
裴正笑得如沐春风:“陛下龙体若是欠安,臣的心才犹如刀割一般。”
沈离冷漠脸:那还真是谢谢你哦。
更声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悠远,带起了一种空灵的寂静。
张花花站在门口,对着朱红色的房门发呆。
袖子里的那包药粉被她捏得发皱,缀着几点雀斑的鼻尖上冒出冷汗。
紧闭的房门仿佛一头巨兽对着她张开了喉咙,想起父亲的叮嘱,张花花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哪有那个本事把药混在酒里让裴云喝下去QWQ
万一失手…..
比起千里之外,正抱着妹妹炫耀“今天皇帝又一脸想把我从书房扔出去的表情”的自家兄长,裴云的处境就比较艰难了。
在掌握了一些线索后,他决定亲自去一趟断魂岭一探究竟。
若是他所想不差,那里一定有能一举扳倒张一虎的证据,至于是人证还是物证,就要看天意了。
希望他能赶上。
熄灭灯火,裴云拿起佩剑,指尖搭在门栓上。
“裴大人……”
刚想开门,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裴云顿了一下,一只手仍搭在门栓上,另一只手却摁在了腰间的剑上。
“大人?”
喊了几次没回应,张花花心中疑惑,难道裴云已经睡了?
“大人没去晚宴,父亲让我给您送些酒来。您要是睡下了,我就把酒放在门外了。”
张花花又叫了几声,还是无人应答。
比起给裴云下药,当然还是完不成任务比较好。
张花花也听闻过裴云那些‘丰功伟绩’,只是听着听着就仿佛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这样的煞神,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尽管裴云长得确实让人有种想睡一睡他,或者被他睡一睡的冲动。
将酒放在门口。
张花花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推了推眼前的木门。
夜色中,一抹绣着‘刑’字的雪白忽然掠过眼角。
快得她几乎反应不过来,颈后就传来一记钝痛,意识模糊前,张花花手心一松,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衣袖掉了下去。
一双修长的手捡起了那个药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