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怎么回事?”戚封在运动裤的兜里掏了个空,才想起剩下的半包烟放在了车上。
江鹤庭双手插兜,嘴唇抿成一条紧紧的线,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他叫林春深,三年前在我们隔壁初中上学,后来转学走了,再见到他就是今天上午。”
从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戚封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于他们一家而言,三年前的夏天是个相当灰暗的时间,那几个月里,江鹤庭的母亲ru腺癌去世,父亲重组了新的家庭,无依无靠的他最终被舅舅戚封收养。
那个时候,戚封正在办一个贩毒的大案子,连续一个多月都外面奔波,等到他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江鹤庭已经变了一个人。
这种变化并非身体上的成长,而是气质的改变——不谙世事的顽劣少年一下子成长为一个大人。
“小深是我最重要的……朋友。”阳光穿过错落的叶梢,为江鹤庭的头顶打上一片斑驳的Yin影,少年一边走一边轻轻踢着路上的石子,“我找了他很久,现在终于找到了。”
戚封第一次听他用“最重要”形容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听他说出“小×”这种亲密的称呼,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他这几年过得很不好,后妈的那个兄弟也不喜欢他,”江鹤庭停住,仰起脸直直地看着戚封,浅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说出的话却像个成熟冷静的成年人,“舅舅,你今年三十岁,刚好是收养法里最低的收养人年龄。”
江鹤庭一字一顿:“我们收养小深吧。”
戚封预感成真,心里猛然一跳。他知道江鹤庭不是玩笑或者随口一说,这个外甥早熟得过分,又完美遗传了自己妹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只要开口,那便是势在必得。
“春深的意思呢?”戚封问。
江鹤庭挠挠头:“我只问了小深喜不喜欢那个便宜舅舅,他说不喜欢,别的我也没敢多说。”
戚封眼前浮现出男孩缩成一团的怕生模样和身上的伤痕。做刑警这行,每天都和灰色地带打交道,他见过太多更可怜的孩子,有被人贩子打断四肢被迫乞讨的,有被带到黑旅馆强迫卖yIn的,救出后,很多孩子被送去了福利院。他不是无所不能的圣人,不可能给每个受害者安排一个圆满的未来。
如果不是江鹤庭的异常举动,戚封几乎不可能对林春深另眼相看,哪怕这个男孩确实惹人怜惜。
“收养需要双方同意,我们得问问春深。”沉默片刻后,戚封松口了。
戚封对江鹤庭有愧。在少年失去母亲最痛苦的时光里,他没能尽到做舅舅的责任,错过少年拔节生长的过程,而林春深又恰好在那段时间里出现,这份巧合让他拒绝不了收养的请求。
江鹤庭舒了口气,眉梢眼角都带上了轻松的笑意:“谢谢。”
十五分钟后,两人带着三杯饮料回了办公室。
去餐厅吃饭的人陆续回来了一些,正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戚封进门的瞬间,热闹的办公室立马安静下来,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老大”。
“给大家叫了喝的,”戚封没什么表情,“昨天都辛苦了。”
戚封的眉弓突出,两道剑眉浓密高挑,一道浅色的疤盖过高挺的鼻梁,在右颊中间断开,这张脸即便不做表情也像发怒,再配上将近一米九的高大身材,能把隔壁小孩吓哭。
两人走向休息室,还有几步距离时,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探出一个小脑袋。
“你们……回来了。”林春深还是怯生生的,只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洗掉色的帆布鞋。
“久等了。”江鹤庭笑着揽他进屋,胳膊一圈,几乎把林春深整个人环起来,“买了红糖马蹄的nai茶,三分甜,热的。”
茶几上散落的外卖盒子被收拾干净,整整齐齐地叠在地上,剩下的甜点还放在原处,看来在他们离开后再没被人碰过。
江鹤庭注意到林春深不自然的低头姿势,托住下巴让他抬起头:男孩的眼圈是红的,眼白里有遮不住的血丝。
“怎么了?”戚封坐到沙发的另一头,本就不算宽敞的沙发显得更加拥挤。
林春深在两人的注视下飞快地摇了摇头,双手按在膝盖上,后背挺得笔直:“没事。”
男孩单薄得像张纸,却又故作坚强,勉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来。
戚封的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叹了口气,单枪直入地问:“春深,你想和我们一起生活吗?就我和鹤庭两个人”
林春深猛得睁大眼,呆愣愣地看向戚封,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答应吧,小深,我和舅舅会对你很好的。”江鹤庭悄悄握住林春深的手腕,“我保证,没人敢再欺负你。”
“我……”一串眼泪从林春深的眼睛里滚落,泪水沾到长长的下睫毛,在脸颊两边留下两条shi润的痕迹,他动了动嘴唇,依旧处于怀疑的情绪中,?“你们真的要收留我吗?他们,他们都不要我了……”
男孩哭得太可怜,戚封下意识地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