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太过混乱,只是匆忙处理一番,简凝之翌日又带着阮云昇来到阮雪棠卧房,纵然知道他在宋了知的保护下没遭受什么伤害,仍是心疼得无以复加,一直将阮雪棠抱在怀里,手指轻轻摸过他受伤的地方:“瑾儿,伤口还疼不疼?”
阮雪棠摇了摇头,他虽然已与简凝之相处几年,依旧无法习惯同宋了知以外的人如此亲近,正想让简凝之放他下来,忽有一人进来禀告:“王爷王妃,太医来了。”
“进来吧。”
“抱着。”简凝之起身,顺手把怀中的阮雪棠送到阮云昇手上,自己领着太医往里卧走去,“那孩子今日有些低烧,烧伤也比昨日包扎时看着严重了。”
这些年来简凝之早将宋了知视如己出,更何况这是为保护阮雪棠才受的烧伤,哪能不悉心照料,特意又请太医过来瞧瞧。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只留下同样僵住的阮雪棠与阮云昇面面相觑,很显然,这对父子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刻。
自打阮雪棠出世以来阮云昇就没怎么抱过他,压根不会抱孩子,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迫于阿凝的那句“抱着”,不能把人直接摔下去,只得姿势别扭地将阮雪棠“举”在怀中。
阮雪棠明显比他更不情愿,脸色几乎可以用难看来形容,努力想从他爹怀里蹦出来。
阮云昇本就不愿抱他,被这小子闹得心烦,难得主动开口一回:“那几个人昨日已经抓住了。”
果然,阮雪棠动作止住,满脸警惕地瞪着阮云昇,不知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阮云昇见他老实下来,忽然感觉自己还挺有带孩子的天赋,干咳一声,极不自然地问道:“想亲自动手么?你若保证不告诉阿凝,我就想办法带你去。”
普天之下恐怕没几个父亲会拿杀人行凶来哄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然而此二人乃是一脉相承的坏胚,为人父的阮云昇这样做了,为人子的阮雪棠又刚好很吃这套,决定忍下他对阮云昇的诸多仇恨,待他把冯岩等人解决了再说。
阮雪棠点了点头,彻底与阮云昇达成共识。
“我记得羌翎国库里还有几株,若太医院没有,直接让人从那边取来便是。将他的手医好才是最要紧......”简凝之向太医低声交代着,见到眼前之景却是一怔。
简凝之当时忙着关心宋了知,顺手把阮雪棠递给阮云昇,原以为出来时定会看见两父子相互斗殴的画面,怎想阮雪棠竟是乖乖窝在父王怀中,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处不知商量着什么。
他对两人的和睦相处十分满意,送走太医后不由去逗阮雪棠:“和你父王说什么呢?”
阮雪棠没言语,反是阮云昇主动说道:“阿凝,那些人已经被我关在牢中了。”
闻言,简凝之不由皱了皱眉,他本不愿当着孩子的面与阮云昇商议此事,可是见阮雪棠面色如常,似乎没因昨日之事留下Yin影,遂道:“送去见官便是,一切按刑律处置。”
阮云昇应了,然而几日后的深夜却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偷偷从王府驶出,又过了一个多月,有人在钰京城外发现四具被人割去面皮的尸体。
剥皮、凌迟、仵作甚至从其中一具尸体的胃中找到了未完全消化的男性Yinjing,而那具尸体下身则是空空荡荡......眼前惨状无一不透露着死者身前受到惨无人道的对待,又因面部全被毁坏,衙役根本无从查起,只能当成一桩悬案,成为钰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自上元节出事以后,简凝之增加了王府的侍卫数量,又有宋了知始终小心守护,阮雪棠再没遇到什么危险,平平安安成长着。岁月太过安稳,他偶尔回首过去,忽然感觉那些或不堪或危险的前尘往事仿佛只是他的一场梦境,如隔雾观花,再不真切。
可是疑惑始终藏在阮雪棠心中,他为什么会突然回到一个完全不同的过去?他那天晚上到底和宋了知为何起了争执?
阮雪棠想了这么些年,始终没能记起来。
时光飞逝,阮雪棠今年已满十四岁,开始猛窜个子,终于不再矮宋了知一截,可以轻而易举揍到对方。
而宋了知也已十五,隐隐有了阮雪棠过去熟悉的成年模样,只是当初腕上的烧伤过于严重,纵然简凝之给他用了最好的药材,宋了知依旧没法做譬如穿针引线的Jing细事。
不过在阮雪棠手把手的教导下,他身残志坚,练出一手与阮雪棠字迹无比相似的好字,常年负责帮阮公子写功课。
他已不再像过去那样有事没事就爱往家里跑了,只是每月过去他们送上自己的工钱供养,一刻都不愿在家中多呆——他的父母如今越发贪婪,恨不得榨干他身上所有价值,打着他的名义招摇撞骗,只说你得感谢我们当年把你卖出去,要时刻记得家中的大恩大德。可当宋了知看不过眼他们的行为,劝说提醒之时,他那位大哥又说他一个被卖给王府的人,根本没资格插手家里事务。
这些也就罢了,原本被他一手带大的几个乖巧弟妹现下也学会好吃懒做那套,终日问宋了知要银子花,叫他如何不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