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陆帛醒来后,云颐便时刻陪在他身侧,凡事事必躬亲,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对先前之事也绝口不提,就像从未发生过般。陆帛彻底安心,无论和尚是何想法,一时仁慈也好,只负责任也罢,他只要宝宝活着。
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痛快,和尚终是和尚,冷心冷情,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若是他对自己百依百顺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那自己于他而言算是什么。
陆帛被和尚囚禁在院里,每日只能对着和尚,无趣得很。陆帛心里憋着火气,恰恰云颐进门端着饭菜放在桌上,陆帛瘪着嘴尝了一口就摔下筷子开始发作:“这么咸怎么吃,你当是在喂猪吗?我不要吃了。”
云颐冷静道:“贫僧这就拿去重做。”说着为陆帛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你且稍等片刻。”
杯子磕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巨响。陆帛听完这话扭头气呼呼瞪他,眼尾泛红美目泛泪,委屈的厉害,“茶水都是冷的,喝什么喝?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一些琐事罢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陆帛听了这话面色放软,瞥他一眼小小声嘟囔道:“既然如此便原谅你这次。不要再麻烦旁人了,我吃便是。”
“不是说咸了么?”
“唔,勉强。”
……
一月之后,云颐果真如他所言,带着陆帛下山。
云颐清早与陆帛说起这事,陆帛尚有些回不过神,他略显局促的盯着和尚,问道:“我可以回家了吗?”
看到云颐点头,陆帛抿唇轻笑,不舍的盯着他,似要将他刻在心上。“那我……走了。”他有许多问题想问云颐,你会送我回去吗?会想念我吗?会不会有一点可能,心悦于我呢?可他又觉得自己矫情,世事本如此,相遇相逢皆是缘,强求不得。
云颐放柔声音,“贫僧随你一同下山。”
“!!!”陆帛双目圆瞪,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此后,山高水长,我与你一同走过。”
还是这条山路,不知已行过多少次。
他不再一个人。
来来去去。
他看向身旁叽叽喳喳的陆帛,恍如隔世。只这一人便让他感受到了无与lun比的快活与盈满心间的眷恋,自此贪恋这红尘。
他恍然想起那日,窗外是良辰美景和花红柳绿,房内是Yin阳分割与晦暗不明的压抑。师父失望的目光重逾千斤,沉沉地压在他心上,“若是离开,便再不得归。”
“便是这样,也要随他而去吗?”
一束光透过纸糊的窗子,从缝隙里落进来,星星点点如同明灭的萤火般跳跃在浮动的半空。云颐盯着那束光沉默许久,闭目点头:“是。”
“决定好了便下山去罢。你我师徒二人情分已尽,你自己好自为之。”
云颐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一为跪谢师恩,二十多年来师父待他如师如父,点点滴滴养育之恩,教导之责他永远铭记于心。
二为叛出师门,沙弥破戒,仍尤不改,参悟半生,仍逃不过情。
三为,至此终年,永不悔。
云颐想:他带我见过世间万般美好,我又怎忍心丢下他落荒而逃。
陆帛从云颐和他一起下山开始便笑得合不拢嘴,眼睛弯成一弯月牙,“和尚,等到崽崽出世,我们一起游遍天南海北,然后我们就去山里隐居,好不好啊?”
“嗯。”
“那我们先回扬州吧,我要带你见过我爹我娘。”
“此事暂且不急,你如今怀有身孕,经不起长途跋涉,我们等到孩子出生再回去,可好?”
陆帛仔细思索,觉得云颐所说有理,若是他怀着身孕回去,他爹怕不是要被气死。何况,他看向云颐,只要有这人相伴,便是何处都好,有他便有家。
“你去哪,我便去哪。”陆帛轻声道。
云颐脸上浮起笑意,伸出手置于陆帛面前,陆帛含笑将手放上去,两人十指相扣亲密无间,犹如一对神仙眷侣。
陆帛盯着两人紧紧交握的手,“走吧。”
路的尽头,是天,而你的尽头,是我。
……
栖霞山地处偏远,好山好水好景色,云颐决意先在此处定居,陆帛对此并无异议。一屋两人三餐四季,便是他的梦寐以求。
云颐执起他的手,放在心口,神色庄重又情深,“我不愿委屈你,陆帛。我们成亲吧。”
以天地为煤,以日月为聘,以山河为礼。
陆帛眨眨泪眼,笑着应他,“好。”
喜事从简。云颐身着喜服,站在厅堂静默等候。他看向门外,陆帛正穿着一袭红衣款款向他走来。云颐心跳如鼓,恍然忆起二人相识之初,这人便是误撞进他胸膛,便成为二人缘分之始。
后来小公子顽劣矜娇,不顾他心外厚厚的城墙,在他心上凿开一个洞,源源不断灌进蜜糖。自此之后,喜怒哀乐遍尝,一颦一笑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