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来挂着一张写满了认真神色、宛如笏板的脸,右手攥着钢笔,左手按着笔记本,耳朵里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语,他也零散地往纸上记了;老头子们的会议让他昏昏欲睡,可仍还要赔笑,装出在听的模样。他手下繁忙,心中无所事事,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自己的历史,李漱玉这个名字就不断地闪现,在他的脑海中徘徊。是的,今年的GDP又如何;硕士和博士招生的变动——他在纸上划过一条数据曲线,像极了李漱玉下巴的轮廓。在一个走神间,他忽然想到——李漱玉家炖的那锅鸡汤还没碰过,等到这工作狂想到回家去喝,恐怕都要变质了。
他和李漱玉就是这样,一个追,一个躲;一个明示,一个当没看到;一个怕错过,一个巴不得错过。李漱玉会为他的未来准备很多东西,但是事实上他根本无从受享,所以他享受的,也只有展望未来的时候的幸福。
他爱李漱玉吗?说实话,宋春来自己也说不清楚,而显然李漱玉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总在回避。他真不像是李漱玉那样正直的人,他也不相信自己是否会对李漱玉忠诚,所以他逼迫自己去忠诚。要驯服一个人,就要冒着落泪的风险。宋春来知道这很疯狂,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会议结束,他匆匆给李漱玉发了自己会辞职的消息,果不其然,回复很冷淡,敷衍,又怀疑。李漱玉总能笑着把温情脉脉的话说成这样,大概是职业病。挂掉电话宋春来只能苦笑——他依旧在试探李漱玉,因为对方不会做无谓的承诺。他仍像是每个经济学家那样的Jing明,又如同法律人那样相信证据。李漱玉也相信证据,所以他对自己敬而远之。
他爱李漱玉吗?他应该像小说里那样,放弃一切,不远千里地去奔赴吗?小说里的文字那样轻飘飘,印在纸页上的铅字无需责任,所以给人以最美好的遐想。可他不能。他过的是现实的生活,所以他不能。他至少得为自己的欲望负责吧?
他不知道他的爱是怎么回事。他无数次地对李漱玉说他爱他,李漱玉的回答不是“别这样。”就是“别这样说。”李漱玉说这话时神情痛苦,有时候也面露欢愉——如果他那时被情事取悦了的话。宋春来想不通自己的爱,他能确定的只有,如果李漱玉明确地跟他说“我不爱你”,他也不要去爱李漱玉了。
稍晚些,宋春来估摸着李漱玉该躺上床看书了,给他打电话。没有别的要事,他说:“漱玉。”李漱玉嗯了一声。“做吗?”宋春来问。李漱玉那头沉默了几秒,又嗯了一声:“等等,我戴下耳机,我在我侄子家。……不准说疯话。”
宋春来简直不知道不说疯话的电话性爱有什么意义。但是李漱玉就喜欢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所以宋春来不明白他是从根源上喜欢这事情,还是根本不在乎这事情。
他把自己摊开在床上,放松,让视野里只留下镶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圆圆的,像是一个月亮,把眼睛里染得一片雪白,而在灯的边缘处,残存着Yin影。亮光是怎么流泻、填满整个房间的?李漱玉一旦开始幻想,就不可收拾。宋春来低哑的声音好像就在耳畔,轻轻地、气定神闲地指挥着他,他放任宋春来的声音流淌出来,像是洪水一般把自己淹没,压倒,按在床垫里,褪去衣物,露出光裸的肩膀,胸脯,还有小腹。他无端地幻想着,宋春来轻盈地压着他,像现在一样轻盈,手指在他的身体上游走,挑拨着他的神经,让他头皮发麻,心跳加速。他的喘息渐渐粗重,一口气吸到了低,几乎要把自己呛住那样用力,呼气时却急促;尔后便像一场急雨了,酝酿了好久的云一发不可收拾地倒下来,他的的呼吸声中夹着水汽,嵌着短促的气音,喉咙里有春雷翻滚。他是干涸了的田,急需一场霈霖滋润。
他怀了孩子,正是欲望强烈的时候,平时被工作的重负压着还好,脑子里没时间起邪念;此时被宋春来一激,像是水里丢进一粒石子,一圈圈的涟漪荡开来,把他冲得心醉神迷,几乎找不着北。宋春来那头也有声音,皮带扣解开的声音,拉链的声音,天哪,他从未觉得自己的听力如此敏锐过,大概是因为没有别的感受可以捕捉,他焦躁地捕捉每一丝轻响,哪怕是宋春来翻身时,把耳麦磕在了床头柜上,这杂音震耳欲聋,他万念俱灰,形神俱灭。
“春来,”他的声音像是生了病那样虚弱。宋春来在电话那头,仍像是平常那样安慰他,他用言语告诉他,他抱着他,抚摸他的身体,把胸口的两粒浅色的ru头被揉得红肿充血,汗水从他的皮肤中沁出来,一点点地shi了掌心。李漱玉几乎是带着泣音呻yin着,无意识地仰着脖子道:“不要弄了……我……春来……”
宋春来告诉他他在亲吻他的胸脯,吮吸他的ru头,李漱玉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趴在床上,因为无法模拟而颤抖着,双腿已然不自觉地分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胸口微微地有些隆起,似乎比以往要更柔软厚实一些。他太想要了,或许是新加入自己身体的激素的缘故,或许是有别的缘由,他现在只想要一种身体上的安慰。一种言语无法代替的安慰。他在这时产生了一点奇怪的幻想:宋春来得回来。他得回来,待在自己身边……抱他的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