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女士在第二天下午才悠悠转醒。醒来时儿子儿婿都在她身边。
阮霁低声和医生交流着母亲的状况,另一个,看模样是阮霁发给他的照片上的年轻人,手握着一只苹果正认真削皮,看样子不很熟练,皮连着果rou削下来厚厚一层。
黎女士冷眼旁观,要不是暂时还说不出话来,很想打断这个年轻人让他停止糟蹋水果的行为。
还是阮霁注意到她睁开的眼,低低惊呼一声:“妈!你醒了!”引得房间里另外两个人将注意力转到她这边来,郁欢刀一错,险些割到手。他连忙站起来,让开位置让医生上前查看情况,自己和阮霁站在床边,关切地问:“妈,您怎么样了?”
这声妈叫得无比顺口,听得出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黎女士险些以为自己生阮霁时还在医院丢过一个儿子。
她嗓子渴,喉咙干得要冒烟,于是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随即眼神一瞥,阮霁一愣,立刻心领神会,绷紧的心放松下来一点,乖乖端起床头柜上的温水,手扶着她小心一口口地喂。
黎女士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医生给她做了常规检查,让她躺回去好好休息,又回头数落站着的家属:“病人本身的身体状况不算太好,你们做儿子的,平常就要多注意,这次幸亏来得及时,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黎女士听得心里一抽抽,她才五十多岁,走出去别人都说看着像三十的,怎么就成老人了?她还没力气说话,无奈地闭闭眼,其实也不怪孩子,前段时间例行体检,检查出来这个毛病,医生说是良性的,长期注意着就行。
也是年龄大了,过年的时候阮霁上门来看她,在沙发上乖乖坐着的样子她一看就心软了,大把年纪了,跟孩子怄着这口气,还不是怕他过得不开心吗?
看阮霁站在医生面前乖乖点头听训,旁边高大俊朗的年轻人揽着他的肩,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他,黎女士勉强放下心来,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强求什么呢,人这一辈子,不就是怎么开心怎么过吗?当年她和阮霁爸爸顶着来自父母的压力,不也过得挺幸福的。黎女士放下心中的郁结,靠在床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看着看着,眼神却停留在他小腹处不动了。
医生絮叨了注意事项终于走了,走之前还交代她要好好休息,阮霁不敢在这时候再给母亲刺激,抽张椅子在床边坐着,踌躇着还没开口,黎女士扭过头来淡淡扫一眼他的肚子,开口就抛下一个惊雷:“有宝宝了?”
阮霁猛地抬起头,支支吾吾,只嗯了一声,脸涨红了,母亲奇怪地看他一眼:“医生怎么说?”
等他把检查时医生的原话复述给母亲听完,黎女士才点点头,又问:“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还,还没呢,阿姨。”郁欢一直站在阮霁身后,听到阮霁母亲提到怀孕的时候整个人绷直了,明明快到二十四孝准爸爸的水准了,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愣是给他整出了一种糟蹋良家妇女既视感,刚才顺嘴叫出来的妈也改口了,生怕给丈母娘留下坏印象。
“现在叫阿姨了?”黎女士挑挑眉毛,“刚才叫妈不是叫得挺好的嘛?”果然,黎温玉女士就是不走寻常路,在病中仍有气势,醒来的短短半小时后,已经开始抬抬下巴,使唤儿婿给自己削苹果了。
郁欢不敢不从,耐心把苹果切成小块,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妈您多喝点水。”阮霁坐在旁边,看母亲慢悠悠喝了口水,叹了口气才说:“好好过日子。”
阮霁一愣,心里明白,黎女士这是原谅他,也接受郁欢了,眼睛又有点酸。郁欢倒是答得飞快:“妈,我们会的!”获得黎女士对于刀工的一顿奚落。
病人要多休息,母亲说了没一会儿话就又睡着了。她还得住一阵子院,尽管安排的是高级病房,配套用品都有,阮霁怕黎女士用不惯,还是回家收拾了趟东西。
车停在小院子门口,阮霁牵着郁欢走进家门,离上一次回家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但这次他在家里发现一点小小的变化。地毯洗过一遍,电视柜旁的绿植换了新的,叶子油绿生机勃勃,甚至是洗浴间,也多了一套成对的洗漱用品。
阮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越发觉得鼻子酸胀,黎女士面上不显,却悄悄在家里,为他们来看她做了准备。
郁欢对他小时候长大的地方显然很感兴趣,站在阮霁的房间门口笑着招呼他:“老婆,你还喜欢小狗玩具啊?”
小狗玩偶,阮霁心里一动,那是是他小时候在那条狗狗被送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睡不好觉,母亲为了安抚他特意买的陪睡礼物。小小一只,白白软软的,跟被送走的那只小狗其实一点都不像。
但阮霁小时候还是经常抱着它睡觉,直到五六年前从家里搬出来时,他记得这个小狗玩具已经被弄丢了。难道?
阮霁屏住呼吸,推开了门。
没有想象中的灰尘,他的房间甚至窗明几净,床单平平整整的,还是他上高中时用的天蓝色被套,上面印着一只巨大的蓝鲸。床头安静地躺着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