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槐盈不明所以地将那块硬币收进了卫衣的口袋里,从亓锐手中分出一个塑料袋提把。
十月的天已经有点凉意,但极舒服,清爽的风慢慢荡过一条条街道,抚过行人的脸颊。闹市街区鼎沸的人声和车辆喧嚣,沸沸扬扬地在耳边,忽远又忽近,吵闹又惬意。
快到正午,阳光被街边的悬铃木层层过滤,在铺满金黄落叶的人行道内,撒下淡淡的金色光斑。
两人一人一边,提着购物袋在树荫下慢慢走着,那些碎影和圆圆的金色光斑随风摇曳,在两人身上晃动着。
干枯脆亮的声音不断在两人脚下响起,听起来清闲之中还带了点秋冬的冷落。
“我带你去个地方。”亓锐说。
符槐盈看着脚下的落叶,点了点头。
“你不问我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符槐盈抬起头。
亓锐这时又闭着嘴不说话了,故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符槐盈在他手背上撞了一下。
公交车一路向南再向东,驶入东城区。这里就挨着江离新区,越往东开,那些楼房就越矮,最后到了东城区的边缘,便只剩下一两层的自建房。
这是一所破旧的老宅子,大门紧锁,前厅有个很大的院子,中间用石砖铺出一条小路,路的左侧是红砖围起来的一片菜园,右侧横竖立起许多竹棍,其上爬
满了枯得扭曲起来的黄色藤蔓。
围墙不高,亓锐踩着几块累就起来的砖头,胳膊就能轻松搭在墙头上。符槐盈费劲点儿,他身高不够,只能绷着手臂,趴在墙头上。
“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亓锐指了指院内,符槐盈伏在墙头上随着他视线看过去。
“这边会种点儿菜,青椒、小葱、番茄、小青菜,应季的都种。”指向另一边,“那里夏天种丝瓜、苦瓜和黄瓜,瓜藤爬满竹架,下面放张躺椅就能睡觉。”
“看那个。”亓锐拉着他的手指向菜园的角落,“认得出来是什么吗?”
符槐盈仔细看了半晌,不确定道:“小红果吗?”
“红果哪有这么小,”亓锐笑了一声,在他手背上点了两下,“是花椒树。不知道哪里吹来的种子,有天早晨突然就冒了个头,我还以为是杂草,差点拔了,——毛毛虫,怕不怕?”
符槐盈摇摇头,亓锐便拿捏着他的手指,慢慢下移,指向那株小花椒树的左侧枝头。“哎,它掉了。”符槐盈手指倏地指向地面。
菜园子的角落旁是一处狭窄的水道,用来灌溉和排水,现在堆满了树叶和灰尘,一块块干硬的泥巴黏在左右两侧。
“那好像是个……大……”符槐盈眨了下眼睛,定睛去看水道里被落叶铺满、凸出个模糊形状的东西,“大瓜。”他不确定具体是什么,只能含糊认得是个长条形的瓜状。
那长度足有成年人手臂那么长,大臂那么粗,颜色跟落叶一样,都是浅褐色。
露出的稍细尾端上贴着一小块长方形的白色标签,亓锐眼睛扫过那粘着标签的透明胶布,心像被抽了一鞭子似的发紧。
那是外公种的,丝瓜藤下长得最大最老的一个丝瓜。不是正常的那种青色的、笔直带了点弯的细丝瓜,而是粗长了数倍的、已经褪色干枯的老丝瓜,简直像是月球上种的超级物种。晃动的时候,里面巨量的丝瓜子哗啦啦地从一端掉到另一端,打在空荡荡、干瘪的丝瓜壳上,听起来简直就像雨声。
从竹架上摘下来那天,还是他亲手写下的播种日期和采摘时间,外公做成了两个标签,分别贴在丝瓜的首尾。尾端的标签上还有他用细圆珠笔写下的“雨棍”二字。
那根老丝瓜一直被安稳地放在客厅的置物架上,展示品一般,外公每天都会慢慢、小心翼翼地擦拭一遍,像是在擦一件宝贵的老古董,唯恐碰掉了那些干枯脆弱的表皮。他只偶尔趁外公不在的时候,抓住那个丝瓜,赶紧上下翻滚两下,听听还有没有声儿。
而现在,它被扔了出来,静静躺在外面堆满灰尘泥土的角落里,无人在意地,不知道躺了多久。
亓锐没说话,只盯着水道,符槐盈注视了他一会儿,看向院子里,说:“你想要那个吗?”
还没等亓锐将自己从回忆里抽出,符槐盈已经撑着墙头,手脚灵活地跳了进去。他在菜园的角落蹲下来,伸长了胳膊去够狭窄水道里的东西,那东西离墙角着实有点儿距离,若不是他身形单薄,能把一部分肩膀也塞进去,当真不好拿。当终于摸到的时候,先抬头冲墙头上的亓锐笑了一下。
然后拉着丝瓜的尾端,慢慢将它扯了出来,走到亓锐面前踮脚递给他,自己三下两下又跳了出来。
亓锐拿在手里,拉起符槐盈胳膊,检查了一遍纱布。
“这是什么?”符槐盈在丝瓜干硬的外壳上戳了两下,亓锐把他胳膊上的纱布重新固定紧实,回答:“雨棍。”见符槐盈露出疑惑的表情,拿住丝瓜,用力摇晃了几下。
结实的种子相互碰撞,又全磕在干硬的外壳上,哗啦哗啦地乱响,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