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立川跟着古田回了东京。古田原本想要留下来陪着立川,立川推阻了几次,承诺了会好好回家等他,总算把人送回了公司。
他打车去了古田家所在的别墅区附近挑了个茶餐厅,选了僻静的包间,然后给北山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北山出现在了立川面前。
“所以说……这个孩子的确是我的。”见到北山,立川单刀直入地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然后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那当初为什么要说是他的孩子?”
“这很难理解吗?”北山手里捧着果汁,抿着吸管对他笑,“当然是为了让你们心无芥蒂地在一起。”
“即使……他是你的丈夫?”
“准确地说,是契约丈夫。”北山更正道,“我虽然是个贪心的人,不过也不是什么东西都会想要抓在手里哦。最起码,我可不想变成一个每天为了丈夫会睡在哪里而提心吊胆的怨妇。”
“好吧。”看着北山一如既往神采飞扬的状态,立川也不禁笑了,“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大费周章地把他引诱到我身边来,总不会是为了日行一善吧。”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北山的眼眸里浮出了促狭的笑意,“你打算怎么办?看清自己的心意了吗?决定好好和他在一起了吗?”
“比起这个。你现在怀着孩子,当然是你的意见最重要。”立川扣着十指低下头,“如果你希望我代替你拴住你丈夫的心的话……”
“笨蛋。”北山打断他,“不管是我还是我的孩子,都不需要你来负责。你现在要想清楚的是,你究竟想不想要和他在一起。”
北山说着,难得叹了口气:“其实,我前几天听洋介讲了你们的故事。虽然听起来各种意义上都很普通,但他说起你们的过往时,表情出乎意料地认真。夸奖你工作的能力也好,称赞你干净利落的个性也好……就连说到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做他的情人的时候,都不断向我强调着那都是因为他用尽手段强迫了你,而你一直反对他对婚姻不忠。”
“胜也。”北山叫他的名字,“在洋介的心里,你简直完美得不可取代。你知道吗?荷尔蒙的有效期其实很短,据说最多也只有六个月吧。过了这个期限,无论是多么相爱的恋人,恋爱的滤镜都会渐渐消失,彼此的缺点随即就会暴露出来,新鲜的感觉消磨殆尽,相处起来就会变成左手牵着右手那样毫无感觉。可你们在一起已经六年多了吧,洋介提到你的时候竟然还会脸红……”北山说着说着笑起来,“你能想象吗?我惊讶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立川的指尖抖了抖,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古田对他用情至深……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当事人,那些浓烈的情感,他可是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身体,确认过无数回了。
“所以,胜也。”北山收起了笑容,用认真的眼神看着他,“以洋介对你的认真,你决不能随随便便敷衍他。无论是因为忍受不了世俗道德的压力就落荒而逃,还是为了‘对孩子负责’而假意敷衍,都是对他这么多年来为你付出的爱意的侮辱。”
“如果你需要我的意见作为参考的话,那我现在在这里告诉你——”北山坐直了身体,盯着立川的眼睛说,“无论爱或不爱,你都只能用自己最真诚的心意去回应他。”
“那么你呢?”立川问,“回应了以后……你怎么办?”
“我当然也有我想要做的事,虽然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不需要你来担心。”北山说,“不管怎么说,我还没有沦落到要由丈夫的情人来照顾自己心情的地步吧?”
“你……”立川语塞,半晌后也只得笑着摇头,“……真不愧是你。”
“对了,大后天是秋分祭。”北山突然说,“说起来,洋介一年里有三天,一定是从早到晚见不到人,一天是春分祭,一天是秋分祭,还有一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三天后。
立川独自一人早早起了床。这天是秋分,是探望逝去亲人的日子。一年里有三天立川总是执拗地要求独自度过,几年下来古田也心知肚明,自觉地不来打扰。
立川开车去了母亲的公墓,在附近的花店买了花,花放到了母亲墓前,人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静静地在墓前站着。
他还记得母亲坠楼前说过的话。如果没有他……母亲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吧。或许此时此刻,正和她爱恋的男人欢笑着在一起,甚至生下了属于他们的孩子。那个孩子一定乖巧又优秀,懂得如何做母亲的开心果,不像他,非但对母亲的境遇无能为力,甚至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能抓住她。
立川想起北山的话。北山要他用自己的心意去回应古田,可他毕竟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没有能力去看清自己的心意了。作为一个连出生的理由都要被质疑的人,被一个人捧在手心里,像对待自己的生命一样珍重着……他怎么能不随波逐流地陷进去。
那不是爱或不爱就能解释的问题。那么多年来,只有那个人……给了自己继续活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