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舟的一声叫喊吵到了所有人,刘长安看起来倒是没有被吵醒的不悦,他撑着头一副瞧好戏的样子看向易舟,撅着嘴吹了声口哨:“你可真辣。”
而朱八则是一副吃饱喝足的疲软模样,他连头都懒得偏一下,只是大声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继续睡觉了。
最远处的那个爱运动的男人则是毫无反应地看了易舟一眼,便翻身继续睡下。
易舟不敢去看被自己拒绝的男人此刻是什么神情,他的目光在游移间瞥到任淮同情的眼神,他趴在地上看着易舟的样子像是趴在龙椅上的贵妃,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男人没有再试图对易舟做些什么,他不再盯着易舟,而是躺回自己的位置,面朝着上方仰躺着,没有阖上眼睛。
易舟知道自己不能再厚着脸皮躺在他身边睡觉了,刚才那么一喊叫,恐怕男人已经被另外几人在心底嘲笑,他内心稍感抱歉,可他愿意以其他东西报答他,钱......或者公司股份......或者其他的贵重的东西......
易舟走回自己本来的位置,他看着狭窄逼仄的床铺上爬着一只蟑螂,那只蟑螂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在被盯着,在原地停顿几秒种后又开始到处乱爬,它毫不畏惧这里的人类似的,甚至在易舟看来这只蟑螂是在向他示威。
恶心的呕吐感涌了上来,易舟觉得自己肩膀发麻,浑身冒着冷汗,他的双手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无力地垂在身侧,他此刻甚至不敢大力弄死蟑螂,蟑螂都比他有尊严。
那一刻易舟突然很想揍人,他想撕扯自己,他想要用力抠挖自己的皮肤,他想让自己疼痛不已,他痛苦又绝望。钱?股份?贵重的东西?他连命都要没了,怎么用这些去弥补,待在这种地方的他是个杀人犯,可是他居然还想要在这里维护自己那点可悲的自尊。
他早就没了尊严不是吗?从被警察铐上手铐那一刻起,他就没有了尊严。
易舟的视线模糊起来,他的父母亲还有哥哥姐姐倒在血泊中的凄惨模样在他脑海中闪现,每一双眼睛都没有来得及闭上,他的父亲死前紧紧护着母亲的头,把她抱在怀里,他父亲后背被砍得血rou模糊,没有一块好rou,床单被罩染满鲜血,整个屋子都是血腥气。
而他,易家最小的儿子,被家里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宝贝,却只是戴着手铐在一旁看着。
他明明距离父母很近,近到蹲下就可以摸到他们的脸,感受他们的体温。可是易舟碰不到,因为他是“凶手”,被警察押着无法随意行动。
他的父母,也早已没有了任何温度。
蟑螂还在爬,但是没有继续在易舟的铺上继续,而是越过了他的床铺,爬向了旁边睡着的人的手。那只手放松地张开,易舟看着那只蟑螂爬上大拇指,接着停了一下,然后继续爬向那人手掌,待到它爬到正中时,那只一动不动的手陡然合成拳头,将蟑螂死死捏住。
易舟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蟑螂被捏爆的声音,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想到了蟑螂爆开的模样。
喜爱锻炼的男人手肘撑地爬了起来,转身走向洗手间,易舟在他擦过自己身边时赶紧躺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不想跟任何人打照面,也不想再看到那种鄙夷又嘲讽的眼神。
洗手间传来水声,接着是小便的声音,易舟屏住呼吸,忍耐着从厕所中飘出来的尿sao味,他仍旧紧贴着墙,心惊胆战地不敢入眠。很快,洗手间的人便出来了,他再次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四周再次陷入平静,易舟一直睁着眼睛,他不敢睡觉,直到他透过牢门小窗看到外面渐渐变亮的天色时,才缓缓睡去,因为他知道,查房的快来了。
——
【叮咚——】
震耳的广播声把易舟吓醒,不需要任何缓冲,他的大脑立刻清醒。
【二十分钟后早Cao,请各位起床准备。】
“起床了起床了!”警棍用力砸响每一扇牢门,丝毫不怕牢门被砸坏似的敲打着,“二十分钟二十分钟!都抓紧时间啊!”
只有一位狱警,从头敲到尾,敲到易舟这最后一间牢房时还连着砸了五下,吵得正起床的人都暗自骂他妈。
牢房最里面的柜子是放睡觉铺的床垫被子以及洗漱用品的,洗漱用品放在柜子外支出来的架子上。易舟跟着他们放好被子,又拿着漱口杯等在外面,他还像凌晨一样,不敢看那个男人。
令易舟感到庆幸的是,前面的人洗漱都很快,所以他不需要担心轮不到自己,当最后一个从洗漱间出来时,时间还很充裕。
易舟的确想好好洗一把脸,他的脸上带着汗,油腻发痒,他想着自己可以关上洗手间的门好好洗一把脸,顺便上个厕所,能够短暂拥有只属于自己的空间。
动作很轻,连走路都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易舟试图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走进仅能容纳一人的洗手间,走到里面,转身关门。
就在门刚刚合上的瞬间,外面有谁用力推了一下,易舟忙也用力抵回去,试探道,“有......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