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压吐了。快滚。
但曹二少还是在他身上压了好一会儿。司马。曹二少的声音平稳了许多。你刚才拍我照片干什么。
留个纪念。一个念想。司马说。留着以后卖给小报。
哦。曹二少说。我还以为你喜欢我。
然后他开始自己笑起来。而司马的肋骨似乎又神秘失踪了,它们如此猖狂,集体离岗的规模比上次还要大。他把拿着手机的手好歹抽出来,他心脏,就直接受到了震颤。他如同空瓮应响,体内构造四处纹裂。这厮干嘛笑成这样。他闭眼了。想找个妥帖姿势拥抱他的年青男人还备有齐全的肋骨,他被两排听话的骨头轧着,同时也感到从并不遥远的远方,什么东西正要弧线滑落,直截撞向他——
司马等待着那种莫名的恐惧时,曹二少终于成功支起身,控住他两手。他疑惑,是劫前脱身,然而劫数早晚会来。他睁开眼,慢慢看上去。他最怕的眼睛之一,似乎放着幽蓝的光,就在十七摄氏度之下静静地看着他。空调温度打得过低,不利于环保和做爱。司马贪恋起薄被底下一点热气,想缩躲回去。而曹二少紧握他手腕,钉死他。少爷最近头发未修,耽下来投一片灰影,他在里面栖身,愈来愈没底气。
有事?司马镇静问。
没事。他又稚气地一笑。不像个父亲,情人都不够。他自然而然松开手,就像每一次莫名蹂躏他之后一样。大家情绪都能转好。即便司马在他面前,有半刻的失风败阵,也不必要了。十点退房,让我再睡一会儿。曹二少轻快说,倒回原先位置。可睡意无法汨没他。眉头仍有细痕。司马偷眼看了看手机,又看看他,觉得不大像是同个人了。假睡的两个人,十点之前都没再说一句话。
追溯司马犯罪缘由、亦即心路历程的时候,一定会查到他爸这里。如果大家一定要同情犯罪嫌疑人,那就一定要怪他爸爸。可惜防爸爸除了是个俊美的老父亲之外,别无所长。说起来,司马还是他们家被打得最少的一个。司马无法推诿了。只能低头接受审讯了。如果实在要问作案诱因,那大概就是,那一天空调太冷造成的身体不协调和漫长白日中突发的苍凉和察觉到自己有可能遭遇真爱而产生的应激性恐慌。
时间倒拨一下。司马一身整齐站在幼儿园侧门,口袋里有两根奶糖。他主顾的儿子就在里面玩泥巴。小朋友们的园服真的很不错,胸口的兜兜上都缝了布条,印了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拐卖设计的。
其实曹二少的儿子很好找。司马起先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小朋友脱离集体,独自一人搞艺术创作。司马从侧门看到他,他搬了一只小画板,蹲在葡萄架底下画画。蜡笔盒和备用画纸都摆在地上。小朋友抬头看藤架参考取色的时候正好看到司马。小朋友惊叫:漂亮阿姨!
司马想:这要不是姓曹那厮的儿子我自杀。随后小朋友掸掸裤腿站起来,司马果真看到他胸口姓名,的确不错。司马点点头,心想,你就是叡少了。因为此行奔波劳苦而且心理承重较大,司马终于找到目标的时候甚至想和目标握握手。虽然性别被认错是非常老套的耽美漫画剧情,不过所幸交谈有所进展。司马说,我不是阿姨(叡少一脸失落)——我是阿姨,带把的阿姨(叡少露出笑容)。小叡要不要出来和阿姨玩儿啊。
司马想,如果我这样随便搭话就能拐卖成功,也太他妈扯了吧。
好——(你还真他妈答应啊)可、可是,我、说话……阿姨,会不会、笑我。
嗯?为什么要笑你呢?司马大概抓到重点了。我觉得你说话很流利很清楚很好听啊。
真、真的吗阿姨?
真的。司马已经不想管性别的问题了。被他叫妈都没关系,正好拐走都不用人烦。
好、好的。于是小朋友开心地放下画板,从他的万能兜兜里拿出一把钥匙,踮脚,轻巧地开了侧门。一晃眼,身高还没到司马的胯的小朋友就站在他跟前笑意盈盈地仰脸看他。
那个。钥匙。钥匙?
因为我爸在这家幼儿园注资。叡少突然间的冷漠表情似乎说明了一切。
这句话为什么说得这么流利啊。司马几乎要停止思考了。一种奇异的不安攫获他五感。他牵起小朋友的手,拉着就走。
各部门注意:犯罪嫌疑人带小朋友打车去了游乐园。
那两根奶糖,司马自己盲选了一只吃掉了,以示无毒。而小朋友始终没舍得吃。司马带他游荡,坐粉色爱情摩天轮,不幸的是司马本人恐高,上到半空开始假装抽泣。叡少似乎一瞬间又露出了成年人般的冷漠表情,但转而还是乖乖抚摸司马后背:阿姨,不、不怕哦。司马牵着孩子走下摩天轮,意志极其薄弱,低头撑住膝盖,冷汗滴到鼻尖。小朋友忧心忡忡:阿、阿姨,没、没事吧?司马直起身,略偏着头,后怕的假性泪水顺着长眼尾迅速淌下。他微笑:阿姨没事。不愧是蝉联司马家假哭大赛十年冠军的司马二。叡少的表情似乎更加凝重了。
接着他们还坐了云霄飞车。跳楼机。海盗船。司马脸都玩儿绿了。他一想:不对啊,这拐个屁,你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