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称其为山谷,可那是一处极其隐蔽且极其狭隘的地界,它是位于两山之间的沟壑不假,却是相当窄小的夹缝,似是被这座山遗忘多年,可谓死角一处。舒作诚摔落至此,距离刚才滚落之地相差两丈至高。
若是平日,他倒是有力能攀爬一番,可现在,他遍体鳞伤,实在是无力挣扎。
他也是累及,当下晕了过去。
药草最爱生长在悬崖断臂之上,贯清谷的山形也似此般陡峭,但舒作诚成长自那处,几十年间摸爬滚打,早已把地形摸了个清楚。
韩昭小时候上山采药,也多次落入夹缝之中,动弹不得。
一次,舒作诚在饭点儿寻不到他,又听闻他未曾出谷,知他定遇风险,唤来贯清弟子十余人,一同寻找。
冬日里太阳落得早,他便举着火把寻。将整座山走遍并非三锤两棒的简易之时,待日出,众人还未寻到那孩子。有人提议说不找了,韩昭定是贪玩,跟着卖茶的伙计出了谷。
舒作诚知他谨慎乖巧,断不会一声不吭就离他而去。
于是他又亲自寻了大半天,最后顺着山涧走了许久,才在夹缝之中寻到那孩子。韩昭卡在那里将近二十个时辰,山岩寒凉,冻得他全身冰冷,奄奄一息,早已昏睡多时,意识全无,听不得舒作诚的呼唤。
他将韩昭从中带出,一路抱他回去。
路上他满是责备,即便那孩子听不到。
舒作诚照顾韩昭一日一夜,他才微微转醒。
韩昭以为自己把小命丢在这山缝之中,熟料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舒作诚,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幻,起身忙忙抱住那人,把脸扎进舒作诚的怀里。
舒作诚见他生龙活虎的,想来之前是白白担心一场,他冷脸,咬着牙,狠狠地在他额上弹下三个脑瓜崩。
待舒作诚醒来之时,正直第二日晨光熹微之时。
他平躺在地,眯着眼,抬头看着那一线天,好想继续睡下去,似是做个梦便能躲过此劫。不对,身边除却鸟鸣之声,并无其他声响,舒作诚着急着坐起身来,白均一呢?
他扶着墙站起,又立马跪回地上。
疼,太疼了。
他的小腹紧地厉害,阵阵抽痛,如同破腹挂肠,他招架不住。
之前逃难他未曾多想,眼下安静下来,他作为医者,内心清楚,腹中这个陪着他好些个月的无辜孩儿,恐是再难保下。
韩昭从一开始便命他打掉,可舒作诚隐隐舍不得动手,即便这是舒渝非的孩子,即便生下他如煎水作冰那般的不现实,舒作诚终是不忍。自腹中胎儿在平金动过之后,他更是有意留他护他。
是什么时候放弃他了呢。
不是在知道宁王是他的另一个父亲的时候。
而是在驱马寻人之时,他看到身后痛剿穷追,有意将自己赶尽杀绝之人之时,舒作诚虽是不愿去想,但自己的胜算站几分,他自是清明。
他捂住肚子,再度站起,之前的剑不知遗失何处,峡谷之下光线晦涩,他扶着石壁慢慢走动,眯眼打量着前方。
此处约有二十米长。
他身体虚弱,步伐缓慢,前行半晌,才隐约看见白均一的身影。
白均一侧身倒地,半身道袍浸在水洼之中,他身上的血已凝结,满身灰土。舒作诚跑不动,值得佝偻着身子向前步步探去,他每迈一步,下腹都撕裂一般地疼痛,他只得用手抵住那处,似乎以此便能够缓解。
后来疼得他站不住,便匍匐着爬了过去。
白均一的情况,并不比他强几分。
他还有鼻息。舒作诚握着他的手心,隐隐还有温度残留。舒作诚查看他体内的伤口,皮肉裂开四五处伤口,好在未曾伤及内脏,并无大碍。
就在他刚刚松了口气之时,摸在他身上的手却仓促收了回来。舒作诚皱起眉头,局蹐不安,白均一断了肋骨。
舒作诚轻轻摸着,是三根。
恐是从高处摔坠所至。
他三指测脉,得知他心脉紊乱,是心疾又起之时未能及时调理,外加身受此伤所制。他现在伤病在身移动不得,可在这儿荒山野岭的,并无保命的热汤药能护他周全。白均一如果无法按时得到救治,怕是有性命之忧,即便是白药师在此,也无力回天。
舒作诚咬紧牙关,努力使自己不要乱想。白均一这些年都撑下来了,怎会因卷入他无关的斗争而丧失小命?他福大命大,必不会有事。贯清的人已经来了,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
可现在舒作诚身处何地,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从袖子中找出一个药瓶,那是之前备好的治心的药。他打开塞子,多倒了几粒至手心,再一颗颗喂给那孩子。
那药丸太苦,白均一迷离之中意识暂存,好如旧梦未醒,似是在撒娇,他喃喃道:“爹爹,我想喝水。”
舒作诚闻言愣了一下。
他立即四处看看,除却白均一身边这个水洼以外,并没有任何水源。他扶着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