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俭年少时与李雪韫玩得好,可待彼此渐渐年长,李雪韫随父戍边西北去,他便与李雪韫生疏了。他只记得小时候,李雪韫是他们几个皇子骑射剑术课的陪练。太后,也便是当年的淑贵妃,乃齐鲁豪强之女,青州郑姓女,门第高华、玉叶金柯,来陪梁俭练剑的自然也是名臣之子。
先皇昏庸,也不管这淑贵妃是不是朋扇朝堂,竟让儿子未成人便与朝臣有了牵连。
梁俭儿时可不解他母亲的苦心,他只觉李雪韫这个朋友不错,剑术高、骑马快,脾性也温和,间或他不想练剑,想翘课玩儿去,李雪韫也同他一道去,他的第一块马鞍还是与李雪韫一道挑的。但梁俭有许多朋友,他与这个朋友作诗,同那个朋友游湖,一个与他练剑骑马的朋友,其实无甚特别。李雪韫后来随父西征,他日渐便把李雪韫忘了。还是这回颐春园祭农,他又见了李雪韫,才想起从前点点滴滴来。
梁俭明白戎马男儿,或多或少瞧不上Yin阳人,况且萧潋妖妃臭名在外,百官口口相传,他在朝中早被传成个赛妲己的角色。
然而听见李雪韫直呼萧潋大名,他还是相当不悦。一是萧潋乃他妃子,便是李雪韫心里瞧不起萧潋,也不可直呼其名这般不敬,二则他未料到自己十多年前的旧友,竟如此表里不一。
梁俭道:“李少将军,于情于理,你都不该直呼后宫妃嫔大名。何况你眼前人还是形同副后的皇贵妃。”
李雪韫却笑了:“是,贵妃娘娘。微臣与贵妃娘娘不过半年未见,贵妃娘娘便摆了好大架子。娘娘得陛下宠爱,三四年间便作了贵妃,自不会再将微臣放在眼里。”
梁俭双眼微微眯起。他为何不知,晴江与李雪韫乃旧识,私下还有往来?
听李雪韫这口气,这相识似乎还不浅。
“我与你相识很深么?”梁俭也状若随意般笑道。
李雪韫道:“深与不深,娘娘心中自有尺度。”
“娘娘昨日为何去救皇后?依微臣对娘娘的了解,娘娘可不是那般心胸宽广能容下敌人之人,何况去救?”李雪韫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梁俭,俊美面庞上还是那淡淡笑容,“旁人见了,怕不是得以为您与皇后两宫情笃,怜香而伴。”
他又笑道:“这儿没有旁人,娘娘何故作态。且如往日你我交谈一般不好么?”
吉云阁乃梁俭初登基时一时兴起所建,这颐春园里有供帝王体验民间逛市之乐的买卖街,他自个翻了几张工部呈上来的图纸,打趣道,既仿了各色摊位,何不再仿座饭庄酒楼。故而吉云阁乃仿酒楼包厢形制,眼下他二人凭厢外阑干而立,四下当真无旁人。
梁俭忍着不悦,犹在试探眼前人。他倒要瞧瞧,李雪韫与他的爱妃有什么往事。他打量眼前人,又道:“如往日一般是哪般?”
李雪韫正欲开口,却像发觉了什么新鲜玩意,唇一张,又转了话头去。他弯着一双桃花眼,道:“娘娘,您穿衣服,还是穿好些为妙。您脖子那儿全是被人咬舐之痕。陛下昨夜一夜都在太医局中为您监督煮药翻医术,敢问您昨夜是?”
梁俭有些烦了。
“少将军,你还是守着点为人臣子的本分,别过问太多。”
“娘娘说的是。可臣也要告诉您,别在这宫中受惯了圣恩、当惯了贵妃,便忘了从前之事。微臣有要事向陛下禀告,先行告退了。”李雪韫躬身行了一礼
梁俭受了这礼,眼珠子向下打量他,不露喜怒:“少将军既然有事,自然先行。只是我要记着圣恩,还是记着一些无关要紧的往事,怕由不得少将军干涉。”
“久未相见,娘娘真是变了。”李雪韫起身后仍微笑着,负手,自上而下打量梁俭,目光莫测。假如有Jing通棋艺之人在此,便会看出他这道目光,宛如棋手打量一枚棋盘上的棋子。末了,他道:“好,微臣便先行了。”
临走了,连个臣子向后妃当行的礼都不行。
直到他远走,梁俭的拳猛攥紧一阵,久久才复又松开。他一贯知晓镇国公李汕父子功名显赫,可镇国公本人谦逊温和,李雪韫却竟子不肖父,目中无人至此,连他的贵妃都不放在眼中。但这不是至要紧之事。他心中疑云密布——晴江与李雪韫到底有什么过去?他只觉李雪韫言语暧昧,怕不是晴江入宫前的相好。可晴江籍贯苏湖,李雪韫又常年驻守西北,他二人何来的交集。不过……镇国公府富贵泼天,在苏州自然也有宅邸。
他如何不知后宫妃嫔,总有那么几个是为了娘家,抛下心上人,不得已入宫的。若别人不愿承欢,他也不勉强,只依旧养着她们在宫里,以礼相待。
可晴江……
若这二人只是旧时相好,便也罢了,谁没有二三往事。可听李雪韫所言,他们半年前还见过、叙过。
他原以为那日晴江双眼发红地说自己最后悔误入这深宫中来侍候他左右,是气话。
梁俭脸色Yin沉,猛拍了那阑干一记,阑外松涛滚滚,正如他心中怒海起伏。
他本想立马到太医局去问萧潋个清楚,可到了太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