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复打听,梁俭这才知道原来萧潋此刻在妙音凌波阁,颐春园听曲观舞看戏之处。他刚想进去,那门口的太监却挡住了他,一张老脸赔笑道:“娘娘,陛下正与大臣们议事呢,里面都是朝臣外男,您进去了,只怕不妥。”
简直胡说八道。
颐春园乃离宫御苑,每年消暑避夏都有朝中重臣随行,也自有其园内的议政事之处,怎么会在个听曲游乐之处议事?梁俭自个清楚,这妙音凌波阁,是他和朝中几个大诗人yin诗作赋,一抒闲情逸致的地方——先yin诗作赋,再看漂亮舞姬妹妹唱歌跳舞。
梁俭见眼前这太监不愿放行,也不久留了,直接绕到阁后,从一处隐秘的阶梯走了上去,到二层楼座上瞧个清楚。这妙音凌波阁当年正是他亲自Cao刀设计又督工的,哪儿有暗门他自是清楚。而梁俭躲在一根明彩木柱后向下看去,险些没向后栽个跟头。
他先前竟然放心让萧潋代自己去上朝——
只见萧潋身旁坐着那些,不是与他往日在妙音凌波阁一同饮酒作赋的年轻文官,是那群严肃刻板的老重臣。这几位老先生见皇帝喊他们至戏楼里议事,面色已十分Yin沉难看,而那戏台上,又正是一群袅袅娜娜的舞姬长袖起舞,这些无辜姑娘们哪里知道大事不妙,只觉陛下久不来颐春园,今日难得一来,虽说身边作伴之人换了一拨,可也使出了昔日柔媚招数,春波般的水袖带起香风一阵,雪肌莹莹,媚骨天成,往几位大人眼前招展晃悠。
“大人,来玩呀。”一位美貌妹妹长袖拂过一位老臣铁青的老脸。
礼部尚书陆大人看着眼前一片声色犬马之景,忍了又忍,终于拍桌而起,怒道:“陛下,臣等年迈迂腐,不懂您的喜好。您若有要事要谈,便先令这一干舞姬撤下!”
梁俭顺着陆大人面朝之向,这才瞧清了萧潋何在。不看还好,只一眼便让他火冒三丈。萧潋左拥一位歌姬,右揽一位舞女,歌姬给萧潋斟酒,舞女替萧潋捏肩。其中一个姑娘秋波斜睨,向“天子”撒娇道:“陛下说要封妾身为美人可是真?听闻那兰妃娘娘也是教坊司出身,陛下听娘娘一曲菩萨蛮,便封了娘娘昭仪……”
幸好梁俭昔日帝师陆大人与他这倒霉学生师生同心,不待梁俭自己跳出来,已劈头盖脸骂了萧潋一顿。
“放肆!陛下从前随意册教坊司女子为妃已有伤风化,如今臣等在此,绝不容忍陛下再一时兴起、有违善风良俗……”陆钧山是个古稀老学究,理学头号拥趸,当即愈发怒火攻心,长袖一振,不顾几位朋友阻拦,仗着自己三朝重臣、天子之师身份,继续滔滔不绝道,“陛下,天子家务事,老臣原不该干涉,可您瞧瞧,您的三位妃子里一个教坊司歌伎,一个外族女子,贤妃祥钟华胄、秀毓名门,却与您同和离无异,还有您那丽贵妃,简直是妲己、是褒姒,短短三年,他为父叔兄弟谋了多少好处,如今苏杭盐米被他萧家一家把持,长此以往,必有大患——”
萧潋此际终于Yin沉地转过脸来,目光冰冷,宛如蛇蝎。
他说要封小舞女美人不过随口一说,纯粹是背地里要和梁俭置气,何况他并不喜欢女人。且那舞女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他最恨的情敌之一兰妃,早已让他大为光火,可现下,这老东西比兰妃和贤妃还可恨。他Yin冷道:“陆大人,是丽皇贵妃,不是丽贵妃。”
梁俭重用文臣,平日里待新臣如友,待老臣如师,天子和善,陆钧山又是三朝元老,看着梁俭长大的,几时被天子甩过冷脸?何况他从前当着陛下的面骂了萧潋八百句,陛下也不过打个哈哈而已,虽说左耳进右耳出,可也从没责难过他。
陆钧山正觉有些不对劲,这时,一旁却有个年轻臣子淡然道:“陛下,您是册了他为皇贵妃,可您也说过您知道中宫尚在,册皇贵妃不合礼制,那萧氏一切礼仪待遇只如贵妃,平日宫人们有称他皇贵妃,也有称他贵妃的,今日陆大人不过如您昔日口谕称他一句贵妃而已,又如何呢。”
梁俭简直怕下面这群人要打起来,忙看又是谁在说话,原是高芝龙的庶兄高衡则。
高衡则与高芝龙一般是庶出,如今在工部任职,乃工部左侍郎。梁俭对高衡则印象不错,此君年轻有为,不过二十有六,已主持过大京不少宫殿修建,颐春园规划也有他一份力。可这关头提起他那当皇后的弟弟,不是火上浇油么?梁俭心虚地想起来,今晨他才被萧潋撞破自己用着他的身体与皇后恩爱。
果真,萧潋被人说中痛处,目光愈发森冷,眼看这位不谙言语艺术的国舅,只觉面前这张瘦雪霜姿的清俊面庞与高芝龙有四五分相似,装模作样、自命清高,令人恶心。他将舞女递过来的酒一饮而下,冷笑道:“那朕废了如今的中宫,皇贵妃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贵妃了?爱则加诸膝,朕爱皇贵妃之切,只觉让他当皇贵妃还委屈了他。”
梁俭见他抱着舞姬作乐,不过恼怒,此际听他要废后,简直要气昏了。早些时他知晓萧潋熬夜为他煮药,还以为萧潋改过自新……
萧潋此言一出,戏楼里顿时吵成一锅。
“陛下,废后乃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