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宫中藏书阁燃起过一场大火。不为入秋天干物燥,是人纵的火。高芝龙兄长高洗明残存于族内的党羽不甘高芝龙这Yin阳人能爬上尊位,又惧他日后要将大哥的旧部残党连根拔起——高洗明已在天雷下被劈去四肢,成了人棍,他们又能好到哪去?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了高芝龙……结局自然不言而喻,他们的下场会比高洗明更为凄惨。
高芝龙站在火海之中,火焰却不敢近他分毫,他冷眼观这几个纵火的暗卫被烧作焦尸,心中盘算着,要怎的将高洗明之旧部一网打尽。他深居宫闱,渴求皇帝宠爱,又不屑如后宫寻常妃子般争宠,两相矛盾,心中早已积攒许多怨毒念头,如今正缺个洪口将那恨意发泄。高洗明现为轮椅人彘,他留高洗明一命,已是念及兄弟血缘,宽仁至极。活,倒是可以令他那大哥活下去……只是他从前在高氏密地的禁书中看过,他的曾祖父,曾钻研出一种移魂换魄之法,将敌人的神魂安置在牲畜体内,他习遍书中禁术,唯有这一术,还未曾试过。从前他嫌此术过于诡邪残忍,不忍用活人一试,如今嘛……
“倦飞,你在这做什么?朕找你找了很久——”然而忽地,一人从身后拉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思绪。
“藏书阁走水,朕听闻你午后在此翻阅典籍,心中忧惧焦急不已,朕见那群侍卫救火不力,便亲自来找你……算了,别说话,省得吸入烟雾。”梁俭满面烟灰,常服衣袖还被火焰烧出一洞,原是一脸焦急,见了他,才浅浅露出放心的一笑来,递了他一条打shi的帕子。
高芝龙心中震颤不已,声如蚊呐般道:“您、您特意来救我?”
梁俭点点头,并不多言,火海之中烟雾缭绕,不宜言语。他拉起发妻的手往外跑,只因救妻心切,并未注意到,自己与皇后所过之处,那火焰竟自动退至二旁。高芝龙一双凤目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梁俭与自己相牵的手,心道,高洗明啊高洗明,你可真是本宫的好哥哥,成了废人,还能帮到本宫……与梁俭心中的急切全然相反,高芝龙心中满是柔情蜜意,他将这一刻仔细品味,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胀,一阵思虑过后,竟略施小法,叫四周焰火烧得更旺了,只盼梁俭这点深情再绵延一时半刻。
梁俭全然不知他这皇后打什么歪主意,当下只以为二人当真深陷火海,危在旦夕。他将高芝龙那双因体寒而常年苍白冰凉的手紧牵在手中,心知火海中不应多言语,却仍想着,如果不在这一刻问清皇后,只怕以后再无机会——“从前的情义恩爱,难道在你眼中一文不值,全化烟云?你我夫妻生隙多时,你却不愿告诉我弥合之法,叫我如何是好。”
藏书阁中漫天火光,将一切映照得光明,梁俭一面牵着妻子往外跑,一面在腹中组织言语。此情此景,真像戏台上才子佳人生死相依,火光明亮,情肠炙热,话也已到唇边,衷情欲诉,可猛地,一桶冷水竟迎面泼到他脸上,将他整个人泼得shi漉,刚好将那话也浇灭了。
“陛下恕罪,臣等救驾来迟了!”原是那群大内侍卫,正好提了水来救火,见了圣上深陷火海,当然一桶水泼了过来。
算了……梁俭抹了把脸上的冷水,又看看这群忠心耿耿的部下,心中无语。
一旁的高芝龙见火势已减,也有些清醒过来,一下子放开了梁俭的手,退立到一旁去,梁俭回头去看他,见他又是平日那副看似恭谨实则冷淡的模样,张口欲言,却不知要向高芝龙说什么。偏这时候,原在藏书阁门外候他的萧潋见他出来了,竟一下子扑入他怀中,泪眼婆娑地说着自己多担心陛下,梁俭眼尾余光瞥见边上的高芝龙身形一僵,只觉刹那间空气中都是火药味。且萧潋竟不知何时将满脸的灰擦洗去了,整个人艳光四射、灿若玫瑰,还视一旁的正宫皇后如无物,一双猫儿眼明明凝着泪光,却又低声撒娇道:“今日风波不断,臣妾已命宫人备了阿胶酥酪,陛下来臣妾宫里洗把脸吧……”
两相比较,他这新宠的确比一旁浑身烟灰的发妻娇媚可人许多。然而梁俭打量了萧潋一眼,竟只摇摇头,道:“宫中走水,后续仍有许多事务,朕今晚去皇后宫中与皇后商议。”
他怎会看不穿萧潋那点争宠献媚的心计,若是平日,他仍有情趣与萧潋玩玩儿,可如今他的妻被困火海受惊,正妻旁妾,孰高孰低,孰重孰轻,一目了然。但他话音刚落,便见萧潋听他要陪皇后,难以置信、一脸委屈,心中又有些不忍,抬手替萧潋拭了泪,温柔道:“今日你火海脱险,早些回宫歇息罢,朕明日再去看你。”
“哦……”萧潋得了这等打太极般的答复,原是委屈不已,眼风一瞬之间向一旁的高芝龙剐去,可那点恨意不过稍纵即逝,转眼间,他又抬起头来,满心依恋仰慕地望向梁俭,“那陛下明日再来吧,明日妾亲自下厨做茨菇鸡汤给陛下吃,陛下最爱吃这个。今日若非陛下冒险来救臣妾,臣妾性命不虞……”那“冒险来救”几字咬得极重,不知说给谁听的。
今日梁俭救他护他,高芝龙原是心酸喜悦,现下眼见着贱人争宠,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他性子本就十分别扭,被萧潋一激,当下只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