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陨星垂下颗脑袋,陷入了挣扎。
经过几个月的考察,平心而论,段南歧人品好像是不错,说话又好听,唯一的问题是,谢陨星每次接触段南歧,总有点心头发毛,段南歧只消盯着他看,那双深黑色眼睛就在笑,底下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让他产生一种别扭又诡异的逃离感。
谢陨星还没搞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但段南歧表现得太自然了,谁能拒绝一个风度翩翩又英俊友善的大男孩发来的好友申请呢。
几秒后,谢陨星定神,正色说:“我答应了,段南歧,以后我会为你两肋插刀的,我们要不要结拜。”
段南歧压了压嘴角上扬的弧度,侧眸看着谢陨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样?”
谢陨星的手指搭上了下巴,轻点了两下,思量着,他自己从小生理各种毛病,在烈性药物和雄性激素作用下,身体孱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死就算了,还拖累一个段南歧就不好了,于是改口道:“不结,我就说说而已。”
段南歧颠了颠背后的谢陨星,说:“好的呢。”
这一顿乱晃震得谢陨星头晕,慌乱之中,急急抱紧了段南歧的脖子:“你好好走路,别乱动,我要掉下去了。”
温热的呼气若有若无地萦绕上颈间,段南歧鼻尖耸动了几下,目光停留在那条纤细垂落的手臂上,触感鲜明,紧挨着背后挤成一团的小rou球微微晃动,脊椎骨处也压着根软绵绵的小东西,但是其主人似乎毫无发觉。
段南歧转移话题:“你怕不怕?如果亓孟真的回来捉你。”
“我不知道。”谢陨星声音轻了,“最坏的打算就是暂时离开新水,去永都投奔我哥哥去。但我觉得,我也许能干得过亓孟,他从小就不如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谢家从来都做他们亓家的狗,谢平栾又为了私欲把我捆上电击室,我现在肯定是个强壮到比你还高一个头的男人,亓孟根本不会是我的对手。”
段南歧保留了谢陨星的想象,并没有戳破,只是说:“真厉害,不过你准备怎么进攻?”
谢陨星道:“他打我我就躲,趁他懈怠就反攻,慢慢消耗对方,但我绝不能被他抓到,否则亓孟肯定会弄死我的,他是个傲慢的自私鬼,他们亓家人都这样,但是我有点怕。”
“怕就求饶吧,其实当狗也挺好的,起码能得到一口剩饭吃,有些狗就只能饥肠辘辘饿死街头。”段南歧半真半假地说,“你去求求亓孟,他耳根子一软,没准就原谅你了。”
段南歧这么一说谢陨星逆反心理就上来了,提声道:“我才不。”
“我才不要做别人的小狗,你知道什么是小狗吗?”谢陨星手指激动地在半空比划,“就是你冲它招手,它就歪过头跑来摇尾巴,它哪也不能去,只能和玩具球玩,它还必须得认主,因为它是条忠诚的小狗,除非死亡,否则永远不能离开主人。”
段南歧低低呢喃了一声:“怪不得。”
“你会爱你的狗,但你会为了你的小狗去死吗?”谢陨星问。
“不会。”段南歧说。
“我之前有性瘾,那件事情过后,就没有了,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说我的瘾是一种心理问题,只要我脱离过去的环境,我就会变好,医生说对了,只要我不当巴普洛夫的狗,我就能活得很好,谁爱当谁当去。”
从谢陨星的语气里,段南歧能确定下来谢陨星的态度,背对着谢陨星,那双深黑的丹凤眼愉悦地眯了起来,他开始琢磨怎样才能让谢陨星推理出言柯也把他当狗的结论。
谢陨星下巴疲惫地靠上段南歧的肩膀,幽幽叹了口气:“我还花了十年的时间确定妈妈有没有把我当小狗养,以及我是不是一个工具人。因为你知道,她总那样,强迫我打针吃药学我不爱学的,让我狠心让我绝情,而且你知道,呃,她对她爸,就是对被我掘了坟的糟老头子,她有非常糟糕的感情寄托,我之前一度怀疑她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谢平栾的孙子。但我很高兴,妈妈爱我,所以我也爱她,我已经不想深究她为什么而爱我了。”
段南歧侧眸,看见谢陨星嘴唇一张一合,奇怪道:“谁爱你,你就爱谁?”
“我不知道。”谢陨星摇头,“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和妈妈相处,我对她百依百顺,可是小囝,就是宋沂囝,我的小表弟,他和他的爸爸妈妈,他们不是这样的,我羡慕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我五六岁的时候想过,为什么我和小囝不是孪生兄弟,如果他的父母变成我的就好了,我还想过,如果我杀了小囝,我取代他拥有他的父母,他们会不会对我像对小囝一样地笑?如果他们不笑,我就拿枪抵住他们额头逼他们笑。”
段南歧出谋划策道:“我觉得即使那样,他们也不会,抛去道德而言,我个人是建议你杀了表弟后做个整容,整成他的样子进入他家中,模仿他言行举止,或许可以瞒过他的父母,不过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不只是因为你妈妈会伤心,这还有损道德。”
谢陨星忖度着道德两字,余光恰瞥见落下的树影,以及段南歧的侧脸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