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陨星曾养过一只鱼,有人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但在七个一秒里,会吐泡泡的鱼从浴缸里站起来,鱼唯独在接吻时是不吐泡泡的,鱼很高傲,但是会说人话,他时常趴在鱼缸边缘看着谢陨星,鱼的睫毛黑泠泠的,像只刺猬,可一旦靠近,他们各自只能疼痛难忍地后退,刺太长了,刚好能没过心口三寸。
鱼在波光粼粼里游动,鱼身砸上玻璃缸,像石子擦过玻璃窗时刺啦的一条,也像飞机带动的气流声,有些爆炸了,有些飞向光年之外,但是谢澜换了鱼缸里的水,鱼就变成了鸟,扑扇着翅膀从天空里飞走了。
那只飞鸟对谢陨星说:“你永远也无法拥有一条自由的鱼。”
说着,那只鸟在谢陨星心底留下一滴眼泪,不大不小,是哀红色,像海底深处的珍珠,谢陨星觉得那只鱼应该回到他的海底了,他回过头,一个流血不止、被挖空的眼眶,俯瞰而来,那只鱼嘴变成血盆大口吞向谢陨星。
谢陨星陡然惊醒,壁钟指针恰好停在凌晨四点。
谢陨星不知道自己在梦靥里是什么样的,手指抓着床单,浑身抽搐,额头上一滴滴汗珠往下滑,像病入膏肓的哮喘肺痨病人。
那股心悸始终缓和不下,谢陨星一身冷汗地躺在床中间,大口喘息着,手指哆哆嗦嗦够上抽屉,但很快,手滑了下去,一个空药瓶滚到了地板上。
谢陨星睫毛上蒙着灰色薄翳,遮挡了视线,模模糊糊中看见天黎黑橙色的轮廓,无星无月。
他绝望地想,月亮也抛弃他了。
谢陨星的手摸向眼睛,摸到了一片水,他兀地有种将玻璃刺向喉咙的冲动,但是他恐惧那一刻的痛,从床上滚到了地下,握着一把刀,趿拉着拖鞋浑浑噩噩地在街道里走,像条失去人生方向的逆流鱼。
谢陨星无路可走,他就想到了他的朋友段南歧,以及他们之间的伟大友谊,他的好朋友总是有很多法子帮助他解决困境,他深信不疑。凌晨四点,谢陨星拿着段南歧家的钥匙,手持一把银光闪亮的尖刀,推开好朋友的家门。
途中,谢陨星甚至想了一具荒诞的喜剧戏码,段南歧在凌晨几点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睁开眼睛后,看见床头站着一个持刀男子,会不会被吓傻,绝不是因为做了噩梦,怨愤到去整蛊好朋友,想看好朋友也被吓哭。
这样想着,谢陨星放轻了脚步,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观察地形,客厅的灯灭了,由于夜视能力并不好,只能凭借直觉趴在地上爬过去,爬到沙发边时,谢陨星听到一股粗粝奇异的声音,哔剥粘腻,谢陨星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深思,而是往前爬,甚至浮起一丝诡异的被偷窥感。
谢陨星觉得不如开个灯吧,可就在他手指摸上壁灯的瞬间,一股力道直杀而来,将他钳制胳膊制服在沙发上。
紧接着,一条腿横卡入他两腿之间,遏止住谢陨星要侧踢的动作,谢陨星懵了,两眼直直瞪着半空,手里也抓着的尖刀被一双手夺了去,“哐当”掉到地毯上。
伴着光亮,谢陨星看清了房子本该沉睡的主人,没了白日里衣服的遮挡,男人大块野蛮的肌rou暴露出来,心口一道伤疤,是谢陨星刺过的位置。
谢陨星却感到呼吸困难,因为段南歧身上一丝不挂,根本没穿衣服,那根阳具就直立在黑黢黢的腰间,亮晶晶翘着流水,粗鲁得完全与那张脸对不上,谢陨星大脑里登时一片空白,惊慌失措,叫了起来。
“啊——”
段南歧极快地伸出手掌,捂住谢陨星的嘴,尖叫声兀地消声了,谢陨星吓得呆住,连挣扎也忘了,睫毛满是惊怕地猛颤不止,呜咽个不停。
直到掌下反抗的力度小了,段南歧才松了手,指腹摸到一层汗shi的鬓发。
谢陨星闷闷的声音传出来:“段南歧,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家。”段南歧说。
谢陨星一紧张,原本就哭肿了的眼睛不争气流了两道,原本的故作镇定又破了功,谢陨星想不到该怎么解释自己会在半夜三更握着尖刀,闯进独居朋友的家中,瞎眼的还看到了不该看的,难道是为了叫段南歧起床吗?还是为了和他探讨刀法的奥秘?
谢陨星大脑急转,电光火石间竟想到了一个主意,于是强忍着恐惧,装得一副懵懂的梦游样,眼神也涣散了,流着口水胡言乱语道:“朕,朕,大清,要亡了!”
段南歧忽的笑了。
谢陨星甚至认真想了,这时候醒来就是百口莫辩,还不如让段南歧以为他是在梦游,或是令段南歧自以为在梦中,因为一个口吐狂言胡言乱语的谢陨星是不存在于现实的,一个正常的谢陨星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针眼场面。
这样想着,谢陨星下定了决心,悲痛欲绝地嘶吼:“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谢陨星说这话的时候段南歧还在盯着他笑,晨曦蓝黝黝的光拂到发梢,脸庞的肌rou用力紧绷,灼热又如有实质,身体倾靠了下来,谢陨星被一挤,越挨越下,几乎缩到了沙发角落里,他被逼得无路可退,双臂抵着沙发眼泪直涌,段南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