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没有。”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期间梁迁的视线一直稳定地落在段星河身上,光明正大,不偏不倚,他观察着段星河的眉眼、嘴唇,一时入了神,直到段星河尴尬地左右转头,才倏然一笑,落落大方地问:“顾岚玉说她在沧市见过你,你前几年一直在那边?”
“对,”段星河明显松了口气,回答得很快,“我半个月前才回渔州的。”
“那跟我前后脚,咱们还挺心有灵犀。”
夜风从长满荒草的土包吹下来,吹鼓了段星河的衣服,顺势撷取了一点shi润的牛nai香,然后又从梁迁鼻尖掠过。
周遭喧嚣不绝,有人在激烈争执,但是他们所站立的角落却静谧安逸,被柔和的月光柔和地包裹。
梁迁突然不想再旁敲侧击绕圈子了。
“我听说,你妈妈……病了,是真的吗?”
段星河非常平静地应了一声,并不追问梁迁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坦然地讲述了母亲的病情。他妈妈周白琴患的是间歇性Jing神病,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发作起来有躁狂的表现,疯疯癫癫,甚至会暴力攻击试图靠近的人。她生病已经有四年多了,一直在沧市郊区的某疗养院接受治疗。
梁迁问:“你当年退学,就是因为这个?”
“可以这么说。”
段星河语气中的犹豫让梁迁怀疑这里面另有隐情,但是他克制了自己的好奇。“没来上海也是因为这个。”他笑了两声,试图将气氛弄得轻松些。
“嗯,对不起。”段星河惭愧地再次道歉。
“你别这样,知道了原委还怪你,那我还是人吗,再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梁迁摆摆手,指尖勾着的手抓饼随之晃来晃去。
段星河说:“我本来很期待的。”
梁迁一时没反应过来,挑了挑眉:“什么?”
“去上海。”
去、上、海,这三个字清脆地撞进梁迁耳朵里,激起一阵让他起鸡皮疙瘩的回音。“上海又不会跑,等你有空,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在这交谈的片刻功夫,段星河一身shi漉漉的水汽已被晚风吹干,黑亮而柔软的头发变得蓬松,他低下头,用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尖轻轻摩擦一颗小石子,轻声说:“那不一样。”
“因为我不在,是吧?”梁迁促狭地捕捉段星河的视线,皮鞋底踩住了他踢来的石子。
“是啊,因为你不在。”
段星河有种别人学不来的本事,比如此刻,梁迁虽然和他相视而笑,但完全分辨不出这句话是戏言还是真心。
“我要回家了,不能在外面待太久。”段星河看了眼手表,踌躇着跟梁迁告别。
梁迁笑话他:“这才几分钟,你还有门禁啊。”
“家里有人在等。”段星河回答得含糊。
梁迁想起刚才那个摊主的只言片语,颇感兴趣地问:“你还有个妹妹?”
段星河微微一愣,点头承认了。
“肯定也特别漂亮吧,什么时候认识一下。”
段星河很浅地笑了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跟梁迁道了再见之后就往后面的楼房走了。刚走两步他又回过头,对梁迁说那家的手抓饼不卫生又难吃,还是丢掉算了,如果真饿了,可以去买点别的。
夜空下,他微微侧着身,小半张脸朝着梁迁,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身后是画满涂鸦、斑驳皲裂的居民楼,以及狂野生长的碧绿杂草。这奇异的一幕带来强烈的冲突感,在梁迁的心上举重若轻地落下一锤。
“段星河!”他高声喊出他的名字,像个青春期躁动的小男孩,在段星河的邻居们诧异的目光中,狡猾而畅快地笑了,“明天见。”
正文 第7章
兴邦律所很早就制定过卫生制度,要求保洁员早晚各拖一次地,擦一遍桌子,每周进行一次大扫除。这些工作量如果平摊到两个人头上,并不算很重,而且干完活之后,保洁员还可以在杂物间休息,去茶水间吃点心,待遇算是不错。
但是现在却有人偷懒耍滑了。
梁迁第三次从前台路过,张紫慧还坐在庄眉旁边,两个人对着手机嘀嘀咕咕,说说笑笑。他去复印区拿印好的文书,看到段星河在擦拭办公桌,挽着袖子,动作卖力,因为弯腰的缘故肩胛骨微微突出,背后洇出翅膀一般的汗渍。他脚下放着一个红色塑料小桶,洗抹布用的,里头的水已经浑浊。
梁迁在打印机旁边装订文件,目睹段星河擦完了整排的桌子。段星河也看到了他,提着水桶经过时,轻轻地点了个头,不说话,只是笑笑。
梁迁伸手揪住段星河的袖子,拇指和食指掐着一点点边,扯着不让他往前走。段星河停下脚步,和梁迁一起移动到大盆栽后面,小声问怎么了。
梁迁说:“这几天张姐为什么不干活,全都是你在忙。”
“她腿疼,好像又犯风shi了。我多做一点也没关系,她毕竟是长辈。”段星河悄悄活动着酸痛的手腕,还以为梁迁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