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就这么大,”梁迁一脸无赖相,“那你搂紧点呗。”
他们先去见医生,短暂地交流了一下孙娟的病情。其实今年以来,孙娟的情况已经非常稳定了,不再像起初那样时好时坏、反复无常,几个月前,医生就建议她回家休养。
这也是孙娟的意思,但她每次提起,段星河都含糊其辞地带过,假装听不懂她的暗示。不是不想接母亲回家,只是为了她的健康和家庭和谐考虑,段星河觉得,还是住在疗养院更好。
在沧市生活的四年多时间里,他与段小优一直居住在简陋的老小区,环境一般,人声嘈杂,不利于孙娟养病。再加上母女二人有心结,段小优看到孙娟就想起那个可怕的晚上,孙娟也为自己的迟到而满怀愧疚,如果她们住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起来一定生疏又古怪。因此这事段星河一直拖着,但他知道,拖不了太久了。
告别了医生,一个年轻护士带他们去病房。早两年孙娟住单间,后来情况好了,就和一个老太太住套间,Jing神头好的时候,还能自己做点饭吃。
眼看快到门口了,段星河停下脚步,给梁迁打预防针:“我妈,性格比较热心,人也善良,但是没读过多少书,眼界小,你……”
“不用吩咐,”梁迁捏了捏段星河的手指头,“我都明白。”
段星河舒了口气,对他笑笑,然后推开虚掩的房门,叫了一声“妈”。
陈设简单的客厅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凳子上织毛衣,两鬓头发有些斑白,闻声抬起头,惊讶道:“今天这么早?”
看到段星河身后的梁迁,她愣住了,眼神有一瞬间暗淡:“小优……没过来啊。”
段星河不会撒谎,只能转移话题:“妈,这是我同学,梁迁。”
梁迁上前半步,对孙娟鞠了一躬,露出家长最喜欢的那种阳光又懂事的笑容:“阿姨您好。”
“哎,你好,快坐。”孙娟站起来,她是个瘦弱的女人,说话带着浓厚的北方口音,打量人的时候,眼神赤裸而直白。
梁迁也在观察她,孙娟果然很美,尽管皮肤由于疏于保养而粗糙暗黄,太阳xue也凹陷下去,但五官和骨骼却透出残存的风韵。
“这边什么都有,又买这些干什么呢?”孙娟埋怨了段星河一通,接过水果和营养品放在柜子上,又问梁迁:“小梁做什么工作的?”
梁迁回答:“噢,我是律师。”
“律师?”孙娟拔高了声音,耷拉的眼皮撑起来,态度明显热情了,“律师好啊,律师一个月能挣几十万吧?”
“哪有那么多阿姨,都是混口饭吃。”
孙娟支使段星河:“给你同学倒点水呀。”然后坐在梁迁对面,笑道:“你跟我们星河是大学同学?”
梁迁纠正:“高中同学。”
孙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拐弯抹角地打听他的家庭情况,听说梁迁的父母一个是法官一个是律师,眼中不自觉地浮起敬畏,把梁迁招待得像什么权贵一样,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梁迁觉得不自在,但应对得还算游刃有余,这时孙娟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小梁,你当律师,认识的人肯定很多吧?”
梁迁摸不清她的意图,含糊地应了一声,段星河突然重重地把水杯放在桌子上,警告性地喊了一声“妈”。
“怎么了?”梁迁拉着段星河的手腕让他坐下,当起了和事佬,“阿姨,您有什么就说。”
“哦,”孙娟讪讪的,刚要开口,被段星河抢断了:“我的工作我自己会想办法!”
原来是想求他给段星河介绍工作。梁迁迅速理清了原委,先是拍了拍段星河的膝盖,假意责备:“好好说话,急什么啊。”然后又对孙娟笑了笑:“阿姨您放心,他正在准备一个考试,过了就能当律师了。”
“是吗?”孙娟一脸狐疑,尴尬地看了眼段星河,“你也没有跟我说。”
段星河垂着眼,盯着米白色的地板不吭声,孙娟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对梁迁说:“如果是考试那就没问题了,小梁可能你不知道,他从小到大最厉害的就是考试。”
我怎么不知道,梁迁心想,我还是那个被他欺压得最惨的。
房间里安静下来,梁迁感觉到段星河不太高兴,尽管他表现得好像只是疲倦了。
“小梁看着面熟啊,”孙娟继续跟梁迁套近乎,“以前我应该见过你,是不是家长会?”
梁迁对孙娟毫无印象,但还是附和道:“可能吧。”
“不对,”孙娟眉间浮现川字纹,盯着梁迁陷入了长久的思索,梁迁心里发毛,暗自犯嘀咕。
“星河,”孙娟还真想起来了,问道:“小梁是不是当初凤鸣路那个……”
“不是。”段星河突然抬头,指着毛线团问:“妈,你在织什么?”
正文 第42章
凤鸣路,梁迁对这个地名并不熟悉,可是被孙娟一提,又觉得有那么一丝印象。
只是关于它的回忆实在太淡薄,如同水月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