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瓜子面容惨白,鬓发shi乱,倭袍堕地,好不可怜。他道:“李潜,李潜,我好难过——”
我见此状,先是惊愕,接着便是狂怒:“你凭什么用他的脸!”说着便用宝剑胡乱劈砍,“连欢”身形诡妙,一一躲开。他甩着袍袖,嬉笑着道:“色即是空,这个道理你却不懂么?”紧接着却面色剧变,又成了伤心之态,扭捏道:“那救我之人,与我只是有肌肤之亲罢了。你对我这么好,我又怎会不明白呢?”
须知这妖物七窍玲珑,对赛昊飞惊鸿一瞥,便将我三人关系猜了个七八。可连欢何尝有过如此膈应之态,我神乱之余,但觉十指松滑,握不住剑,便再紧了紧。我彼时心道,这娑婆寐专会攻心,那我便也戳他痛处。“你要他内丹,要他性命,要杀他兄弟,全为了一事——你妒忌他得要命。”
此时天际滚雷不绝,闪电连击,娑婆寐被这话一激,身形一抖,登时驳道:“我妒忌他?有什么好妒忌的!不过是变了个比我好看些的皮囊罢了!”
我顺着他的话道:“非是妒忌皮囊,而是妒忌爱他的人多,自己却失道寡助。”
“爱他?哈哈!”他又怪声道,““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我疑道:“你说些什么疯话?”
娑婆寐笑说:“你不耳熟么?这便是你那欢弟最爱听的《楞严经》!怎么?他没与你念过这个?”
“也是,你又并非良人,他没道理同你说这个。”他又变脸,成了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你只是一个不懂色即是空,只顾喜欢臭皮囊的痴人罢了。”
远天处又闪过几道列缺,响过几声雷音,我望了一眼云深雾浓处,一时定下心来,鼓气朗声道:“哪怕色即是空,连欢却是我心里碰不得的人,你如此发疯激我,却是自己找死了。”
说着我便一招击出,是学连欢那一剑西来。这一剑我本无把握,眼看剑尖正要触到娑婆寐襟边,又要被他闪开时,突地一道闪电袭中剑身,那通天的法力钻入剑中,又盘剑而上,直直击中娑婆寐心口。
娑婆寐吃这一招,是再躲不开了,只听他“呃”的一声,登时气绝,衣衫也遭电光烧得破烂。魂魄既散,他那rou身站立不住,一下往后倒去。我忙向崖边追去,但却拉他不住,趴在崖边抓了个空。我紧握拳头,浑身惊颤,只见他那皮囊通体焦黑,僵死地堕了下去,直到坠入归墟之境,灰飞烟灭了。
第41章 第二十二回 一
娑婆寐既死,我在崖边趴了一会,但叫心神相稳,又擦了几把面上雨水,大喘了数口气,这才把那郁结憋了下去。巧的是,此时雨渐歇,云渐收,天色初霁,正是海上的好天气。我在那台上枯立一阵,但觉把那苦楚、卑微、欢欣、后悔,一一咽了下去,这才收起宝剑,飞身到崖下去寻赛连二人。
我仔细寻来,不见他二人身影,只见崖上有一开口,心知是个洞xue,便欺身荡了过去。进去一看,果不其然,深处有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形。
我弯腰走了过去,说道:“昊飞,连欢他如何了?”
只见赛昊飞将连欢抱在怀里,手捧着他头颈,神色委顿,又兼仓惶:“欢弟他、他,呼吸十分微弱……”
越往里走,那洞xue越矮窄,听了这话,我更是心慌,竟是膝下一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终于挣到连欢身边,惊见他卧在赛昊飞怀中,一身无筋似的瘫软,双眼紧闭,毫无人色,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我想探他脉搏,赛昊飞却紧抱着他,断不肯让给我似的。我一时气结,怒道:“你这么强抱着他是办法么?!”
赛昊飞这才惊醒,他半跪起来,将连欢打横抱在怀中,又对我说:“我这便带他回船上,驾船回到岸上再寻大夫——”
“那也晚了。”我恨道,伸过手去摸连欢的袖子,从中掏出那双盟枕来,“此枕是我二人从那妖人处缴得。与将死之人共枕一夜,可将你剩下的阳寿分他一半,今后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是不知……”我此话实在讽刺。这同生共死,就连我也不能一口应下,赛昊飞又怎能做到?彼时我实在是不信的。
谁料赛昊飞六神无主,呆呆问道:“真的么?你可别唬我!”
我见他那样,乐祸之心顿灭,神思当即一凛——他是愿意了。
“那妖物亲口所说。”我一时愣了,手中握枕,喃喃说道,“想来不假。”
赛昊飞也痴道:“那便好,那便好。”说着他就将连欢放平到地上,从我手中抽出一枕,教连欢躺好。安顿好连欢,他便再取一枕,自己也躺好。他与连欢并排躺着,一手覆在连欢手上,真是同生共死,轻生重诺。我见此状,一下便自惭形秽,再也在那洞中呆不下去了。
既已无地自容,我只好道:“你、你便在这里陪他,一夜后你二人才能共享寿元。我回那船上,驾船来接你们——”说到最后,我早已转身出洞,声音也几不可闻,想来无人听到。
话说我一纵身形飞出数百里,顷刻便寻到那倭国海船。几十忍士见只有我一人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