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山林。
撩开车帘望去,身着紫黑鱼燕暗卫服的东厂幡子正大开杀戒,捕杀林寨的男女老少,腥臭冲天,血流成河。
东厂所到之处,便是人间炼狱,如一群獠牙尖锐的恶鬼过境。
无论孩童老者、妇人孕者一概用以及其残忍痛苫的裂刑。
求死不能,妇孺被行刑前竟要被迫亲眼看着家里的男丁处以千刀万剐之刑。
齐轻舟一时之间怔在原地,忘记呼吸。
薛良倾身过来想要捂住齐轻舟的眼睛。
齐轻舟几乎是即刻拍开他的手,忽然道:“你是故意带本王来这儿的?
薛良一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这句话根本不需要回答。
薛良叹了口气,道:“是。”
齐轻舟眯起眼看着远处的杀谬暴行,冷声问:“你Jing心布排给本王看这些,意欲何为?”
心里高高窜起一股火气压不下来,他平生最恨被人欺骗,借别的名头引他出来实在令人怒火中烧。
薛良也知道对方心里是动了怒,放软了姿态,诚恳轻声道:“想让殿下看一看这人间炼狱罢了。”
齐轻舟皱着眉大声反驳他:“这儿原本也是人间炼狱!东岭王罪有应得!”
此地是东岭王管辖的地界,其近日因谋逆而被抄斩,这个寨子被东岭王作为练兵藏军器的大后方自然也难逃一劫。
锡山被东岭王训练得民风剽悍,户户男丁训练有素,并进行Jing神洗脑。
无论妇孺孩童皆对大齐官民仇视如疾,一开始齐盛帝见不成气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置之不理,近年此地人口增升,迅速扩充规模,已经到了京卫军都无法制衡的局势才出动东厂人马。
薛良似是被他的话惊到,目含悲悯,激昂感慨:“藩权相争,百姓何辜?”
他不是相党,亦不在朝中站队,只是对各势藩王与阉党的倾轧相争百姓沦为鱼rou工具的局势深为反感。
空读圣贤书十余载,却寻不到救国治世之道,如今阉党佞贼当道,相党又一味争权揽财,东宫心性不正,非可拖社稷大任之人,寻来寻去,竟是这个远离朝政、不问政事的边缘皇子成了唯一的希望。
齐轻舟虽然震惊、愤怒、不忍,脑子却清明理智,丝毫没有被对方义正言辞的慷慨陈词牵着走,气极反笑:“此地百姓,当真无辜?”
“本王倒要问你,他们难道不是在东岭王的纵容与授意下去抢占周围村镇的田地?”
“又是谁掠取隔山村庄的女儿家来强婚生育?”
“还抢占过路商人牧人的家禽牛羊!”
薛良一噎,大概是没想到平日里温吞淳善的七皇子竟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随即露出痛苦又不忿的神色:“那就算男丁被迫充当军力,有罪应罚,那手无寸铁的妇人稚子又何罪之有?!东jian佞目无王法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齐轻舟立马高声相驳:“这话说得好笑,那些妇人稚子难道没有享用那些羊钱财吗?没有在强抢来的田地上插秧种菜、盖房造院么?没有用到那些砍伐别村林地树木的木材造的床凳马车么?”
他冷冷讽笑,一阵见血戳穿本质:“哪有同享了好处,罪罚却不用同当的道理!”
薛良固执,被眼前这一幕幕惨绝人寰的景象刺激得声音发哑:“即便是这样,那直接处死她们不可以么?!”
“为何要特意将每一个女人的丈夫、母亲的儿子、孩童的父亲都领到她们跟前,施以欲死不能的刮刑,让他们看着彼此痛苦不堪挣扎折磨的模样死去?”
说到后面他几乎激动得气息不稳,戶音也尖利得有些残破,像哀鸣的老鸦:“东厂佞贼惨无人道!背天理!违人性!杀无诫!必下十八层阿鼻无涯地域不得轮回!”
对方深厚喷涌不可抑制的悲愤痛恨太过汹涌,齐轻舟也不受控制地一颤,两瓣苍白的嘴唇也止不住抖动。
若是此前薛良的每一道质问他都能帮殷淮找出理由与借口回还,但这件,他心里也无法说服自己。
他是个有血有rou的人,不能对着这一片人间残象无动于衷。
即便是该铲除异己,但手段何至于就如此狠绝无道?
那种亲眼看着至亲至爱的入受尽折磨而的痛苦他深深体会过,便更加恻隐与不忍。
齐轻舟更忧心,殷淮如此毫无克制的杀戮,缠在他身上的冤孽与戾气只会愈加深重。
杀戮是没有止尽的,殷淮为所欲为惯了,还停得下来吗?
薛良见他面色惨白,似有松动,循循道:“殿下明明非麻木不仁铁石心肠之人,何必处处袒护殷淮那作恶多端贼人。”
“殿下与他道不同,非一路人,何不早日寻得气性相投之人,殿下纯良正直、德心仁厚,若能有世家辅助,日后必是社稷福音——”
“薛良!”齐轻舟打断他,抬起一双瞳仁漆黑清亮的眼,直泠泠地审视他,“你想做什么?”
薛良被他忽然提高的音量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