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为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方易…我需要钱…”
通话的另一端,方易抬眼看向面前的留学中介,发出一声沉闷的应答,“嗯,等会找你。”
挂断电话,把椅子一推,脸色僵得可怕,“你跟我妈去说吧,反正交钱的是她,我去哪都无所谓,离这个狗屁地方越远越好!”
中介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24.
“你要多少?”
柯为说了一个数字。
“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不用。”方易的语气极为生硬,“我之后可能会出国…”说到这里咬了咬牙,柯为苍白的脸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触手可及,咫尺天涯。
“…出国以后…就不用还了。”
“唔。”柯为顿了一下,嗫嚅着,最后闭紧了嘴。
“录取结果,这两天就要出了吧…都没问你…会读哪里?”问出口的时候,方易觉得自己心上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不久之前,他应该是第一兴冲冲地追问柯为这个问题的人,问到答案,再去杜鸿那里斡旋,撒泼打诨地“努力”着。现在他却是这样生疏着、犹疑着开口。因为答案已经没有意义了。
无论他有多了解柯为,都再也没有办法更进一步。柯为于他,是某种永远到达不了的终点。
柯为听到这个问题短暂地发了一会愣,接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方易抿嘴苦笑,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反正都不重要了。
他没再问下去。
走出门的时候,回了一下头,意外地发现,柯为正站在门边等。一股惆怅而兴奋的情愫在血管中跳动,方易挪了一下步子,眼睁睁地看着门板逐渐闭合。
“柯为。”他轻轻喊了一声。
“嗯。”柯为把后脑勺靠在门板上,无意间应答。
高三毕业那年的暑假有许多眼泪。柯为的,方易的,郑小知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流淌。
刘春赶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柯为哭得想吐,开始一直没有听到敲门声。
打开门的时候,红肿的眼眶把刘春吓了一跳。没顾得上照顾他的情绪,刘春把他拉到屋外,蹙紧了眉,低声询问:“柯为,你还愿意再试一次吗?”
“什么?”喉咙大概也肿了,不太说得出话。
“记不记得我们学校有一个人才扶助项目?我问过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了,复读也是可以申请资助的,尤其是你有今年的高考分数打底,申请下来应该不难。所以我来问,你自己愿不愿意再读一年?”
柯为咳了一声没说话,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你今年的进步非常大,说不定再读一年,会有更好结果!也许因祸得福呢?”刘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入学比别人早一年,时间上也不是问题…老师也不好劝你别的什么…如果还有什么困难,我们再想想办法,总能解决的,对不对?别放弃…”
大滴的泪珠顺着眼眶滚下来,柯为发出了像小兽一样的嘶鸣,扶着膝盖把腰弯得极低,大口大口地吸气。
“谢谢…谢谢你…刘老师…”每个字都像刀片一样从喉咙里滚出来。
刘春蹲下来帮他顺气,发现几天不见,柯为几乎瘦脱了相,忍不住生出更多的怜悯和不忿。像柯为这样极端脆弱的家庭,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就能把人推向万劫不复,实在太不公平!
但柯为很快抹干了眼泪,向他询问申请材料要怎么准备。于是刘春又感觉到一阵轻松和欣慰。
送走刘春之后,柯为没有回家,在家门口的槐树下,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直到夜风将人从里到外地寒透。
有什么升起,也有什么崩塌。
25
高三的每次开学,都显得紧张、拥挤、繁杂。柯为踮脚去查自己被分到哪班,肩膀忽然遭遇重击。
严峒挤开他,也挤开另外几个人,手里抱着一摞卷子经过。
扫了一眼分班名单,又停住脚步。
“柯为,三班的柯为。”他现在这样叫他,不再叫“学长”。
“把你们班的卷子领走吧。”
柯为有点反应不过来,跟过去,有点呆愣地接过一沓发烫的油印纸。
“你们班四十二个人,四十二份物理试卷,不够来一班的教室找我要。还记得我是谁吗?”
“严峒。”
“嗯。”
说完人便扬长而去,仿佛发生的一切都无比自然。但柯为搂着卷子,却觉得和严峒的接触,总是透露着某种蹊跷的怪异。抿着唇,走入高三(三)班的教室,没有留意到,郑小知也刚巧与他擦肩而过。
庆功宴之后,郑小知被父母送进封闭式管理的补课机构进行补习,彻底和柯为断了联系,没想到他们二人,还有在同一个楼层,同一个转角相遇的一天。
高一的时候,郑小知就是在这里对柯为一见钟情的。那时候柯为没有看她,现在的柯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