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介意的是鸡吗?不是,是女儿的偏心眼,方战心里在咆哮,但底气不足,不敢和女儿抱怨,只能忍气吞声了。
他嫉妒地看了阿狼几眼。
阿狼坐在那里劈柴,明明是个奴隶,干着粗活,但他的气度和姿势,硬是生出了一股如山岳岿然的威武,看得方战眉头直打结。
方战抓着下巴,看着阿狼,眼中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说来也怪,阿狼身手惊人,按郑三对我所说的,他亦懂得行军作战之道,如此推断,他原来大约是行伍之人,却不知缘何成为奴隶?”
他试探地问道:“阿狼,你对往事真的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阿狼的手顿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白茫茫的,没有什么记忆,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却只觉得额角一突一突的,有一种尖锐的刺痛,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嘶”了一声。
方楚楚担忧了,把脑袋凑过去:“阿狼,你没事吧?”
阿狼看了方楚楚一眼,又把眼睛转开了。
她凑得太近了,眼睛上的睫毛都看得那么清楚,长而浓密,她紧张地眨巴着眼睛,那睫毛就跟着颤动,就像小刷子一样,在阿狼的心里头蹭来蹭去。
只要看见她,脑海里纷乱的感觉就消失了,只有一片空白。
宁静的空白。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没有来处,没有归途,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
幸而是她。
阿狼低下了头,继续劈柴,淡然道:“想不起来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方战还是好奇:“以你的这身本事,应该不是泛泛之辈,哪怕不能出人头地,亦不至于典身为奴,莫不是因为战败沦为俘虏?这几年,只有豫州节度使林阳曾起兵谋乱,难道你是豫州人?也不像,听口音不对。”
“爹,你好啰嗦。”方楚楚挥了挥手,“你管人家呢,过去就别提了,以后好好过日子不就成了吗?我的阿狼这么厉害,不管他什么身份,也没人敢看轻他。”
我的阿狼?方战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但他看了看女儿,方楚楚却是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他又看了看阿狼,阿狼依旧脸色淡漠、保持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动的冷峻。
20. 塞上曲20 害羞地捂住脸
方战又觉得大约自己想多了,摇了摇头。
方楚楚今天对阿狼特别体贴,还掏出了一条小手绢给他,殷勤地道:“来,这个给你,擦擦汗,累了吧,歇息会儿再干活。”
方战咳了一下,飞快地伸手过去,赶在阿狼之前把那手绢劈手夺了下来,不动声色地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爹也累了,流了一点汗,正好给爹擦擦汗。”
夫人过世得早,没有女性长辈的教导,女儿总是一团孩子气,好像什么都不懂,方战又平添了许多忧愁。
他想了想,搬了个小凳子坐下来,耐心十足地和女儿商量起来了:“楚楚,方才呢,郑大人还向我露了一点口风,郑三死活求着他,要向我们家提亲,他问我们家的意思如何,我还没回他呢,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个事情。”
“啊?”方楚楚有点发傻,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小的圆。
方战又道:“这次事情看得出来,郑三这小子还是可以的,按说我也有点满意,但是呢,前段日子,我托人回长安打听了一下,你周家的大表哥,去年春闱中了探花,是个难得的少年才俊,我这心里头又拿不定主意了,周家外甥和你有过婚约,订婚的庚帖我还收得好好的,虽说你娘和你大姨都不在了,但周家也没说过不认这门亲事……”
他停顿了一下,满眼期待地看着女儿:“所以,你喜欢哪个?”
“砰”地一声巨响,把方战父女吓了一哆嗦。
方楚楚战战兢兢地回头看去。
阿狼一刀劈下,不但把一截粗木一劈两半,那柴刀还直贯而下,泥灰的地面裂开了一条缝隙,整个刀身没入其中,只余下刀柄露在外面,犹在颤动。
阿狼抬起眼睛,那一瞬间,方战似乎有一种错觉,尖锐的煞气迎面而来,几乎刺痛了方战的肌肤,令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狼!”方楚楚尖叫起来,“你在做什么?”
阿狼十分冷静:“刀太钝,手滑了。”
方楚楚差点要打他,但想起片刻前刚刚夸过他的,不好马上翻脸,于是咬牙忍下来了,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哦,没事,等下叫个泥水匠来把地面拾掇一下,估计也花不了多少钱。”
赤.裸裸的心疼都写在她的脸上了。
阿狼马上诚恳道歉:“对不住,是我太笨了,你别生气。”
方楚楚又想了想刚刚到手的一百两银子,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你就是一身蛮牛力气,除了打架,估计也干不成其他事情。”
方战摸了摸手臂,鸡皮疙瘩还没消退下去,但眼前的阿狼对着方楚楚低眉顺目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方战纳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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