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成渊忽然又沉默了,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勾勒出刚硬而冷酷的线条,气势低沉压抑。
他有点后悔了,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异样的情绪,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绪,只能以沉默来克制自己。
过往的那段时间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好像所有的记忆里都是她的影子,凶巴巴的、泪汪汪的、笑眯眯的,还有,她的嘴角有两个漂亮的小梨涡,鲜明而生动,就这么想着,仿佛四周的夜色在渐渐褪去,天都要亮起来了。
好吧,其实她救过他的命,照顾过重伤的他,连家里的两只小母鸡都让他吃了,她终究有恩于他。
算了,她什么都不懂,是个傻乎乎的姑娘,不和她计较了。
贺成渊想起了自己发出的命令,狠狠地握住了拳,那枚扳指硌得手心生疼,但是,他总算记得身为太子的威严,言出如山,不可朝令夕更。
他冷冷地看着张熹,快要把张熹看得晕过去的时候,突然又发话了:“去,叫张钧令过来见我,现在,马上。”
“喏!”张熹飞奔而出,亲自去请兵部尚书张钧令了。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悲泣,殿下原本就够严厉了,现在又添了一个喜怒无常的毛病,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
北山大营,主将的帐篷里。
方楚楚跟在?方战的身后,像一只小小的跟屁虫,转来转去,啰嗦个不停:“爹,你的头还晕吗?脚还疼吗?要不要我帮你揉揉肩膀?今天营里也没什么事情,不如早点和我一起回家去吧,崔嫂子在家里熬好了骨头汤等着呢。”
方战放下手中的文书,叹气道:“楚楚,爹和你说过好几次了,爹没事,不要紧,你别瞎紧张好吗?还有,别成天老往军营里跑,有违风纪,要叫人家说起来,以后你爹还怎么管教手下人。”
方战在前次与回纥人的战斗中受了伤,他毕竟比不上年轻小伙了,伤了元气,好久都没缓过来。方楚楚担心得要命,天天跟到北山大营来盯着父亲看,方战欣慰之余,又不免头疼。
郑朝义站在方战的身边,帮腔道:“是了,楚楚你别担心,方校尉身子骨壮得很,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帮你看着他呢,不会让他劳累到,不碍事。”
方楚楚一过来,郑朝义就把手头所有的事情都搁到一边去了,乐颠颠地跟在方楚楚后面,怎么赶都赶不走。
他殷勤地道:“楚楚,你老杵在这里,方校尉都不能安心做事了,我陪你出去转转吧,我和你说,老严的那匹大宛白马被你家阿狼骑走以后,他又弄了一匹红马过来,这几日已经驯得服服帖帖了,那红马又漂亮又Jing神,跑起来和风一样快,我带你过去看看,让你骑上去玩,要不要去?”
结果马屁拍错了。
方楚楚眼角都红了,怒视郑朝义:“不许你在我面前提阿狼,那个坏蛋,我讨厌他,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郑朝义赶紧后退了一步,笑嘻嘻地摆手:“好、好,你不喜欢,我就当没这号人,以后都不说他了。”
方战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儿女,笑了笑,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这边正说着,突然有人直接掀开门帘闯了进来,一阵风似的,直冲到方战面前:“方校尉、不好了、不好了!”
那是营地里的一个副尉,平时最是稳重的一个人,此刻却慌慌张张地没?个章法,他冲进来后才看见郑朝义也在,转而又朝郑朝义叫道:“郑校尉,你也在这里,不好了、不好了!”
方楚楚大叫一声:“你好好说话成吗?到底谁不好了?”
那副尉结结巴巴地道:“郑大人不好了。长安来人,传东宫太子令,说郑大人贪赃枉法,将他革职查办,府衙上下一干人等,全部被抓起来了,要一一审讯,追查不法之事,这会儿,府衙的大门都被封住了。”
“什么!”方战和郑朝义同时失声惊叫。
郑朝义身体晃了两下,差点跌倒,方战急忙一把扶住了他:“郑三,你稳住。”
郑朝义面白如纸,推开方战的手,拔腿就往外跑:“我要回家看看。”
方战放下手中事务,一瘸一拐地追上去:“等等,我和你一起过去。”
两个人匆匆而行,还没走出大营,忽然看见从辕门外来了一队甲士。
那队甲士行进间步伐一致,踏步之声整齐划一,肃穆而威严,一股凛冽之意迫面而来。他们身披玄铁铠甲,手持金刀,头盔低低地压着眉目,领头的是一位高大威猛的黑面将军,显然不是北山大营的人。
北山大营的一位士兵在前面引路,看见了方战,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道:“大人,这就是方校尉。”
方战心里一咯噔,迎了上去:“下官方战,见过这位大人,敢问大人何许人?来此有何赐教?”
领头的将军上下打量了方战,点了点头:“你便是方战,很好。”
他倏然一挥手,沉声喝道:“给我拿下!”
立即有两个甲士出列,一左一右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