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冲忽然开口:“粥铺我请管将军去办,捉贼寇的事就交给你了。明日马知府派来几个经验丰富的差役,你带些人好好跟着,实在是抓不着,硬抓也要抓两个应付一下。”
一直到周冲怀疑人是不是在马背睡过去,回过头,听到了一声“嗯”。
刚才从知府出来就能感到梁石身上一股明显的怨气。周冲管自己继续驱马。从开战到现在,他早就习惯了梁石的动不动自闭,只要不影响军务,他不会去管。至于原因,他大概是知道的。他不打算直言:没人真的在意黄腾死活。会有些同情,不过心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要知道那夜发现只是自己自作多情时,心中之恨,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回到第十营大帐,布置将领,散帐。
周冲去休息前被人叫住了,于是随对方走到没人处说话。
“敬亲王有消息了吗?”
周冲叹一口气,第n次好言宽慰:“没消息不就是‘平安’吗?”隔三差五被问,实在烦了,都已经有充分的理由去怀疑对方在“搭讪”,“你我天天呆一块儿,凭啥就非认为我会知道的更多?”
“刚才在知府,走前,黄熠、赵学士与你去后屋说了许久,就没说些什么重要的?”
“马知府有几位知书达理的闺女,正值妙龄,想送我们做妾……”看对方一脸震惊,周冲心里实在舒爽。
不过“震惊”很快转变成了“嫌弃”,投在他脸上的目光逐渐凶狠:“真不要脸啊……”
“瞪我作甚?又不是我送闺女。”周冲鄙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有何丢脸。”
“你与知府同路中人,还分你我?”
“什么?”
“他献城献女,你是没东西献罢了。自己看不见自己嘴笑裂的样子。”
周冲总算听明白了:自己其实很正常,只是有人太双标。可黄腾就是没有黄熠的命,这能怨谁?“好吧。面对未来的春邱大帝,你觉得我该是怎样态度?”
“他还根本不是太子呢!”
“陈以趱你认识,他现在是‘御林军都统’,其实该直接叫‘东宫卫都统’。他随征黄熠,是因为‘太子’从现在起必须有自己的亲军。你们可别想‘东宫案’再现了。”周冲转向远处跳动的营火,再次觉得这人可怜又可恨,“你比我,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不是‘死都是敬王府的人’吗?我好歹是我自己,有自己的志向。”
“哈!哈!啥志向?”
周冲没着急说,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反驳了:“没任何战功,你以为自己现在名副其实?不过图个子承父爵罢了。”
“没有了黄腾,你又有多大能耐?比那陈以趱如何?觉得自己比我强,就先做到比我强试试!未来的皇帝(黄熠)正对你没有偏见……”梁石果然立刻哑了。周冲再补一刀:“当初皇上与父亲相约共图大业,如今霸业只差一步。我愿向父亲看齐,为春邱竭尽全力。你呢?”
梁石绷着嘴角无言以对。此刻他脑中尽是些复仇、报复,梳理着《秋后算账录》——周冲这些垃圾南征毫无作为,拍黄熠马屁却无比积极,要他立刻从这些里找出“生人志向”,实在是刁难。
不过周冲不是不明白梁石那点心思——这个人,除了到底喜不喜欢他周冲,他看不明白,其他方方面面在他眼里,感觉和白纸差不多。此刻,看人就这么被问傻在原地,他瞬间又心软了,忍不住道:“我说,黄腾要真有个万一,你就跟着我吧?保你这辈子不会再吃亏……”撇开“孽缘”,他确实喜欢梁石:谁不喜欢忠心耿耿,做事卖力的下属?但话出口即后悔:一方面是觉得不可能成,又要被糟心;另一方是觉得这简直是直接打脸那夜他要一刀两断的决心。可既然说了,只好躺平等受气了。
然而梁石竟然依旧没吱声。
就在周冲从“后悔”变成“惊讶”,差点变成“惊喜”时,人瞥了他一眼,直接走了。
这一瞥之间,不是“感激”,也不是“嫌弃”。周冲看着人离去。越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越觉得有意思。心被一挠,什么都忘了……
梁石按惯例查过大营每处岗哨。这种让下属去就行的事,他却喜欢亲力亲为。没架子,做得了表率,剑术厉害,这就是他年轻却能服众的原因。如今他在第十营将士心中的地位,已经仅次于周冲与管振。
今晚走在夜巡的路上,想必要花更久的时间才能让自己心绪平静。他确实负气说过“情愿一辈子做敬王府的门客”这种没出息的话,但如今重回九烽台,他可是为了敬王府任何能“一掷乾坤”的机会,哪里会稀罕这“一辈子不吃亏”?说到抱负,曾经大概渴望过功名,如今他心里已经明白:自己早把这辈子赌在了敬王府,若赢则全赢,若输就全输,也不在乎。
不过,一个人说话有没“良心”,他听得出。
那么黄腾若有意外,或许他真会饶那根本没在意过黄腾死活的“贱人”一命?……
“梁将军!”
梁石过回头,是管振。此人今年五十有二,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