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泱在教室里一直穿着校服外套。有点闷,伤口捂得很疼,他对孙明辉说的那句话是真的,他的确怕疼,只是能忍。
孙明辉第二天一大早就到教室来等着陆泱给他道歉,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对陆泱说:“对不起羊羊……我昨天晚上不是故意吼你的,我、我……”
他昨晚打好了腹稿,准备在见到陆泱的第一眼对他把在肚子里滚过好几遍的话全部说出口,但他忽然发现,他好像对陆泱道过很多次歉了。
——也就是说,他做过很多需要对陆泱道歉来取得原谅的事了。
他在需要服软、需要反省自己的时候总是结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他对于有需要道歉的对象这件事嗤之以鼻,从小到大,陆泱的确是他第一个道歉的人。
前几天他还满怀信心地想,要让陆泱也喜欢上他,要和陆泱一直在一起,现在他看着陆泱没什么表情的脸,想,我真的能和他在一起吗?我是不是做过很多让他觉得我并不值得喜欢的事?
可是那要怎么办?
原来喜欢会让人这么患得患失,多愁善感。
陆泱听孙明辉结结巴巴地说话,末了,只淡淡地说:“没关系。”
之前孙明辉听到这句话,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他得到了原谅,但现在这句话变得沉重了,孙明辉明白了,“没关系”或许也意味着,“我不想再对这件事过多纠缠,略过它吧”。
这不是孙明辉想要的结果。
孙明辉只能徒劳地重复:“……对不起。”
他没有这么卑微过,但他现在觉得不够了,他宁愿陆泱骂他两句,打他也行,不要这么平淡,不要这么若无其事,他有点难受。
但同时他也知道,他的难受和陆泱无关,他自己先把感情带进来,陆泱没必要陪他玩,是孙明辉越界了,他不能要求得到了陆泱的身体,还强迫陆泱剖出一颗心来给他。
他不能这么自私。
周日那晚,孔代容和孙明辉都想过陆泱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想来想去想不出头绪,说到底,他们谁对陆泱都没那么了解,真正想去了解的时候,就是两眼一抹黑。
因为陆泱身上的伤,孔代容和高侪这几天都没再碰他,于是陆泱可以在体育课上继续做题了。
丁槐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周他们又是一起上体育课,他没打篮球,径直走过来坐到陆泱旁边,正要说话却发现陆泱穿着外套,他问:“羊崽儿,你不热?”
孙明辉因为周日发生的事不敢再凑过来讨陆泱的嫌,可看到丁槐又去找陆泱,总忍不住想听他们又说什么。
他怕丁槐胡言乱语哄住了陆泱,陆泱对丁槐,似乎比对他的态度要好一点儿。
孙明辉对这件事过度在意,看谁都觉得陆泱对他们比对他态度好。
孔代容不像孙明辉这样反应强烈,只是目光也不时地向陆泱那边看,他长了记性,之前吃过这方面的亏,得把陆泱看好。
赵卓不在,孔代容也不和高侪走在一起,高侪总感觉孔代容对他的态度变了,但改变的原因,他并不了解。他云里雾里,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孔代容讨厌。
丁槐问了,陆泱就答:“还好,不是很热。”
丁槐不太相信陆泱的答案。室内体育场有些闷热,女生们平时穿了外套也会在这时脱下来,陆泱却一直穿着外套,这不太正常。
但丁槐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解释了那天对陆泱说的话:“羊崽儿,我那天告诉你我分手了,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提醒我要做出选择确实有道理,我选了你,给你说一声。”
陆泱把练习册合上:“其实你太可不必告诉我,这没什么意义。那天我提醒你,是觉得你会选冯灵珊,那才是正确的选择,她很喜欢你,你们也很合适。”
丁槐猜到陆泱会这么说,也没多惊奇。他当然有私心,所以才一定要告诉陆泱,这是一种“讯号”,一种“我和其他人站在同一起跑线”的讯号。
陆泱说起冯灵珊,丁槐就头疼。他当时和她交往没想那么多,想着分手了也没什么,毕竟陆泱说得对,哪怕她不知道,但这样对她来说也太不公平。可她没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疯,那天甩了他一个耳光走了,后来天天到教室门口堵他,一定要问清楚他移情别恋的对象是谁,丁槐没法回答,因为他根本没和那个对象谈上恋爱。
冯灵珊的怀疑有理有据,如果丁槐真的因为移情别恋才和他分手,那他现在应该在和某个人交往,可丁槐没有。丁槐这人是有点傲的,而且性格也比较独,冯灵珊和丁槐交往的这段时间,也算摸清了他的一些性格,她没想到丁槐的“移情别恋”是一厢情愿的单恋,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丁槐一开始还对她抱有些歉意,提分手的是他,对女生来说或许有点伤自尊,但他打也让打了,该说的话也说清楚了,冯灵珊却不依不饶,最后丁槐没耐心了,扔出一句:“早知道你这么难缠,我当初不该招你。”
这句话说出来,冯灵珊马上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