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侧趴在床上,他的手趴在自己脸侧,盖着流丝样的布匹。
竟想去把手去探他鼻息,他站床边,其实也够不着。热空气灌进来,周净抬头看,冷汗消退不少,原是溥家佣人从露台外打开玻璃门,反手关上,朝他鞠了鞠躬。
佣人又笔直一步作一步,走到床边,径直上了床,以跪坐的姿势,捧着平安脑袋,轻晃又唤:平安。极有耐的,极专注的,脸上表情一丝不苟的,一样平缓语气语调,大概十来声——周净要开口——平安醒了。
平安睁眼看着佣人下巴,嘴巴张开,吞着喂到嘴边的水,好一会儿眼睛睁得更大,比发懵好些了,“嘟——嘟?”
佣人笑了笑,对着平安,又抬头看着周先生,未来的准姑爷,边托起平安脑袋,边用眼神示意。周净接过水杯,张望了眼,放地上狗窝旁。
原是与狗同眠。
佣人热切托起平安,嘴上没有停,“嘟嘟——在牧羊——咩咩。”
一人一狗笑作一团。等跪在平安脚边为平安套上鞋子,佣人把平安交与周净,低着头,话像一溜儿吞掉般解释:“平安起床心跳很快,又容易口干,要慢慢起,情绪也容易低落,一般讲讲嘟嘟——或者妈妈,就聊会儿天就高兴,才好起来。”
周净牵着平安的手,他的手烫,窝着平安心。平安颤了颤,想抽。如此抽手好几回,阿净的手纹丝不动,连带着他也眯瞪瞪的,困惑起来。傻子怀疑自己是不是忘了,没抽手。
可阿净说:“动什么。”
傻子高兴,“热。”
四下长廊无人,两侧鲜花依列,那花瓶——花俑总是半人高,半天没有一扇门。周净松开他的手,低头看着他,手慢慢抬起他的脸,轻蔑不乏羞辱的语气,“你还和狗睡。”
这语气实在是陌生,傻子又很高兴,嘟嘟么,点了点头。想到那咩咩,说:“咩咩——(怕)热,不(一起)睡。”
周净的手从他的下颌角,直直抚到他耳侧,傻子的耳侧头发长,稍稍盖着耳廓,又软,轻松剥出耳朵,那耳朵更是怪异,长长的大耳朵狗,软——软——总算摸到薄薄耳软骨。
平安疼得两只手抱住周净手腕,一手抚在周净手背,一手推周净手腕,跟狗尾巴草挠痒似的。周净再松手,看着平安眼里薄薄的泪,打哈欠涌起的那样,耳朵又躲回发里,检查了番,往前走没几步。
他抱起他,打横抱起他,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抱起他,一团热气腾腾的活物。平安的脑袋与手臂自然后仰下垂,他的脖子仰在自己臂弯,他的皮rou总是——总是饱满得——戳针不到底,抱着颠簸颤巍巍的。骨头去了哪。
他想起周母小时候做的一种食物,恐怕除了当地人没有人知道,一种红薯粉做的糍粑,琼脂质地又是透明的,一大坨晃荡起来微微的颤。周净好用力,箍出发白又泛红的道道儿,箍着那rou中骨。
他竟然就这样把平安一路抱到溥母眼前,把他放在位置上,手掌托托平安下巴,耳侧对着自己,然后拿起长桌上的水,喂给平安水。他指定就是这里开始叫人起了疑心:他虚情假意过了头。
阿净的手太烫,平安想摸摸自己快要烫掉的耳朵,谁想自己手摸着灼,更不舒服起来,吓得他更是不敢动。
周净紧紧牵着平安的手。溥母领着准新娘新郎去隔壁屋,几人推进来,一车匹料子。溥母让平安像抓阄一样,带着他的手上前抚摸,停哪儿就选哪儿。傻子的手带过四处明晃晃的布匹,溥母沉yin,又指了指,添二作六,避讳了四和单数。
佣人跪下在他的脚边握着机器,给他扫描足骨建模,又有一处佣人双手捧着目录让他阅览布料,请他伸出手摸摸,带着笑意提醒:“周先生,有什么特殊要求,请提,”他抬眼望着,对方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有任何不满意,请提。”
周净笑笑说:“这么赶么。”
远处溥母比划着,要平安转一圈看看,她握着平安的手,像带着平安跳舞似的。蠢狗动作自然不协调,快摔了,笑嘻嘻掉进溥母怀里。溥母抽空宽心:“周净,我们一边准备,这边东西好收拾过去些,不要等订婚,才急匆匆准备。”
老管家打趣,“准姑爷这是不满意,”又宽慰说,“平安的料子,这里都有,您的,将来也会常备的。”
再返程照旧分开出行,周净与溥父一架机,平安母子另一架。这回带上了嘟嘟,又带上兽医。溥母意思是,嘟嘟适当时候可以安抚平安,嘟嘟自己的兽医呢,好做保健,对病史也了然于胸。
溥父过目文件,微笑浅,心中倍觉满贯在即。他递给助手,助手双手呈着文件,弯腰奉在周净面前,原是溥家私人与他签订财产协议。
溥父看着他周遭一人也没有,面前酒和咖啡也没碰,男子汉这样儿女情长,有意逗逗他:“周净,我们不带你回去,你可是真的回不去了。”
完全不觉自己是逗平安的语气,“小周,这些文件,有效的基础在法律之上。”
周净昨晚后半夜才入睡,思绪繁乱。进楼在洗手间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