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锴夺门而出,回过神来已经站在空旷的大街上。一辆高大的SUV擦着他的面门飞驰而过,风压几乎蹭破他的鼻尖。可他没力气骂娘,也懒得记车牌把车主做掉,他甚至乖乖退回人行道上,走走停停。
实际上,他在后悔。他刚才说出的每一句话,不管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下面藏有怎样的情绪,都化作一根根针,扎进的是王锴自己心里。
这番懊悔似曾相识,王锴拧眉的同时去掏兜,才发现烟早已一根不剩,只留一个写着Marlboro的红白色硬纸壳正躺在手指里。
他捏皱烟盒往路面上一丢,扫视前方。而没等这个空盒子落地,王锴听到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引擎声。非常快!他回头看见一辆白色跑车,那架势怕不是来谋财害命!
他愣神,那辆十分眼熟的玛莎拉蒂一个手刹,轮胎贴住柏油路面打起刺耳的漂移声,在距离他脚尖一毫米处侧停——够帅!还没等王锴给司机鼓掌,一头猛虎扑向这个二逼崽子!
王锴一倒,另一侧的车门炸起子弹扫射在金属板上的铛铛声。
“我靠!”王锴接过郑悦睿丢给他的枪,在对方换弹间隙两个点射。子弹声顿时小了一些,可还是跟冰雹砸顶似的不停不休。一颗飞弹擦到郑悦睿脚旁,给那只高定皮鞋溅上了泥点子一样的石灰,又很快染上一点红。
王锴顺这混搭风的奇葩颜色看上去,发现穿衣服从来一丝不苟的sao逼老头今天居然扎歪了袖箍,他妈的......这老东西怕是有二十年没见过自己的血了!
看了好两眼那只被鲜血浸透的衬衫衣袖,他起落又是一个点射,郑悦睿也砰砰两枪,不远处很快传来惨叫。他和王锴对视一下,阿嗲给小子打掩护,王锴瞬间又击杀两个探头探脑的倒霉鬼。
“臭小子,这两个月够清闲啊。”
“可不是,家里都成老鼠窝了。”证据当前,他难看地咧嘴,认下这个嘲讽。
尽管俩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还是耐不住越来越多的车子和人。王锴找机会跳进驾驶座,郑悦睿拎小鸡崽似的拎起一米八八的大小伙儿,给他拽到一边:他准,他开枪。
王锴打空手里的枪,又拿郑悦睿裤腰里的去打。郑悦睿要sao不要命,两千万的跑车玻璃不防弹,他就从对方打出来的弹孔里射击,没一会儿又狼狈地趴到沙发上。郑悦睿从后视镜里瞅两眼他高高撅起的屁股,给他递最后一管子弹。
“妈的!”一声巨响,后车窗玻璃上裂出一个大洞!王锴被三四颗子弹浅吻脸颊,抱下头大叫:“Cao你大爷的我们有援军没?他妈你那群儿子呢?”
“谁说的?你才是我儿子。”郑悦睿还看他屁股,“那都是我老婆。”
这便宜不能给他占。王锴憋着一声骂,却听见侧边车窗一阵丁零当啷。他抬头,和郑悦睿一同看见一颗拔了栓的手榴弹,从车顶斜着滚下去......
高大伟岸的男人拔起峰峦一样的肌rou——王锴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漂移被爆炸风掀起一半的车身!他一顿耳鸣,整个头颅也跟着鸣叫起来。在一片嗡声中他搀起郑悦睿,爬下侧翻的车,尽量不去碰他血淋淋的那只手臂。最后他直接背起这坨重死人的肌rou——不是说人老了会变轻吗?郑阿嗲果然是还能养几百个小老婆的正当年。
他和人拐进街角,王锴扯了傻逼老头的领带给他扎那条骇人的割伤。他一边听各种夺命之声,一边看头顶渐渐黑下来的城市......他不想干了,听天由命去吧,尽管他手里的枪还有子弹。
可他身旁的郑阿嗲还要哆哆嗦嗦掏口袋。也不去看王锴,他用一种老掉牙的语气在夜幕下说话:
“我二三十岁的时候,没有你们这么厉害,但我比你们多活了二三十年——臭小子,不要让我失望。”
这让他想起那本手账。
此时,不远处的各种声响在顷刻间加入一股吵闹。又热又暴躁,那是一股乱哄哄的年轻:郑悦睿是陆佳的手下,但他们不是,他们只听阿嗲的话。
吵闹声不断扩张,血腥味浓重的街角很快跑进一个小年轻——屁股真翘——他东张西望,最后把目标锁定在这里。奔跑着,他一边皱眉一边对终端喊话,四周的哄闹声马上变得更加响亮。王锴看他跪下来给郑悦睿打安定,又小心地将胡乱包扎的伤口再仔细处理一遍,以确保救护车来之前它不会继续恶化。这期间郑悦睿要点雪茄,那漂亮的小年轻啪给他拍掉。
王锴站起来,看他郑阿嗲失去血色的脸转过来,朝他露出牙齿。他握紧拳头,也同他沉沉点头。
这条街很久没人打扫了,得由他去清理干净。
这个一身血腥味的年轻人走到小卖部门口,正在刷互动视频的大伯从矮凳上摔了下去。颤成个糊影,他撑着商品柜站起来,王锴点点玻璃,刷终端。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深处,守了半辈子小店的大伯才搓着心口给自己顺气。还没喘匀,他低头看见点在玻璃台子上那个圆圆的血指印,继续使劲搓胸口顺气。
漆黑的江水亘古不变,往来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