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
德胜公公,这不合规矩。 魏璎珞一脸严肃,正色拒绝道。
哎呦璎珞姑娘,就请您行行好吧。德胜躬着身子哀哀乞求,五官纠结着拧在一块,急得都快哭了:
李总管今晚告病,养心殿里就我一个人侍候,这侍膳的差事从前都是他在做;加上今儿是皇上的万寿,万一出了闪失,我的脑袋就要搬家了。您是皇后娘娘贴身的大宫女,这次若帮我这个忙,我一定铭记于心,日后定将肝脑涂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德胜低头连连向她作揖,心中七上八下,他这番话大半都是实情,只不过隐去了皇帝今晚因高斌疏濬江苏六塘河道不利,导致崇明chao灾,淹死一万余人的奏报而震怒的内情。
魏璎珞皱着眉,握紧手中的五彩龙凤瑞兽缠枝食盒,盯着眼前的德胜,一时进退两难。
临近中秋,月色正浓,晢晢清辉洒在她一向坚毅的脸庞上,如白玉闪露微芒,清冷又慈悲。
今儿是皇帝万寿,他按惯例,在长春宫与皇后共进晚膳,可用到一半,便被军机处的紧急奏报叫回了养心殿。皇帝走得匆忙,未来得及用寿面,于是皇后特地命她送过来。
这本不是她的差事。
自从两年前重返长春宫,她便鲜少再来养心殿,确切的说,是主动断绝了与皇帝见面的机会。皇帝去长春宫,她能躲便躲;所有需要去养心殿的差事,能推便推,大多交由明玉去办。皇后与她心照不宣,默许她这刻意的躲避。今晚已处于孕晚期的皇后突发小腿抽筋,怕扰了皇帝而不肯请太医,只命明玉为她施针按摩,毕竟从潜邸一路走来,皇后每次孕育子嗣都是由她亲自照料。
而魏璎珞因母亲难产而亡之事,对怀孕生子有天然的抗拒,自然也不求如明玉那般贴身伺候了。
望着德胜那张殷勤又焦急的脸,她心里犯难,原以为将食盒送到养心殿即可,没想到竟横生枝节,正想寻个两全其美之计,只听殿内突然传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德胜吓得一激灵,顾不得眼前之人,转身赶紧往殿内冲去。
魏璎珞也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殿内张望了两下,可惜除了昏黄的烛火光什么都看不到。
不一会儿只见德胜一路小跑到她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颤声道:璎珞姑娘,您快跟我进去看看吧,皇上......皇上他受伤了。 说罢扯起她的胳膊就往殿内带。
魏璎珞一把按住德胜的手,蹙眉道:公公说什么?皇上受伤了?伤在哪里?
您就先别问了,赶紧随我进去吧。 德胜急急打断她的话,复又拉起人往里面跑。
等等, 魏璎珞奋力挣脱他的手,大声道:既然受伤了就赶紧请太医啊,让我进去有什么用?
德胜急得直跺脚,正欲向她解释,忽闻殿内传来皇帝的叱喝声:
是谁在外面大吵大嚷?还不给朕滚进来!
德胜双手合十,仰着一张苦瓜脸,向魏璎珞低呼救命,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一横,提着食盒快步走入殿内。
养心殿内烛火通明,宛如白昼,映得皇帝瘦削面孔苍白如玉,也照亮了地上的一片狼藉。魏璎珞将头垂得低低的,缓步轻移,小心地避开散落满地的奏折、书本、笔纸、印章,也躲开皇帝的目光,可就算一直未曾抬头,她也能感知到皇帝此刻脸上的惊讶错愕和难以置信。
果然,皇帝斜倚御座之中的身体微微一震,搭在扶手上的大掌倏然一紧,堪堪止住趋身向前的态势,可终究还是眯起双眼,锁紧浓眉,定睛半晌,才冷冷道:
德胜,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把不相干的人带进养心殿来,朕看你的脑袋是真不想要了。
他说这话时双眼直直盯着德胜,犀利目光半寸也没分给跪在下面的女人,仿佛那人似空气般透明,根本不存在一样。
山雨欲来风满楼。
德胜吓得伏在地上直磕头,一时情急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嘴里也变得不利索,结结巴巴道:
皇上息怒,您打死奴才,奴才也没这个胆子啊。璎珞姑娘进来是......是因为......因为......
看着身边汗涔涔吓得灵魂都快出窍的德胜,魏璎珞倒是淡定了许多,既来之则安之,触龙颜捋龙须的事她之前做过不少,只是这两年二人相安无事,今日在如此境遇下相见,心下略略有些不自在罢了。
她沉住气,伏身行礼道:回皇上,刚刚在长春宫,皇上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用寿面,皇后娘娘特地吩咐奴才给您送过来。
她惜字如金,不肯多讲一个字,虽是垂着眼,可目光却从一地凌乱中瞥见一方尚未刻好的印章,上面隐约可见一个琮字,上好的羊脂白玉在散落一地的杂物之中分外耀眼,烛火下愈显莹润清透,如皇帝此刻的脸,闪着不易察觉的微光,虽刻意隐忍不假于色,却难掩其清雅卓绝,贵气天成。
皇帝这才注意到她身边放着的食盒,他长舒一口气,转过头盯着手背,像在与自己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