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会碰见他,凶脸的脸上有些惊讶的神色。
环顾了一圈四周,没有佟杰,没有他那些同伴,蔚知心想自己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刚转身,那只足球又撞到他脚后跟。刚才那次不好说,这次肯定就是故意了。蔚知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人家开始回忆别人身高,只可惜他的目测从来没什么参考价值,在他眼里,一米七五和一米八五都是差不离的,反正都离他那么远。
“喂。”身后传来声音,只能是凶脸在叫他。
蔚知觉得自己还是该爷们儿点,他把吸的那口气又呼出去,挑了下眉转身,心里其实特别没底。
凶脸又往他这边走好几步,蔚知强迫自己钉在那里不动,他以为凶脸要扬起拳头暴揍他了,猛眨了两下眼,凶脸只是走近,用脚尖勾起了他俩中间的足球。
凶脸的眼是盯着蔚知的脸看的,只是那样居高临下地看人,一副Yin郁过头的神情,难免叫人又怕又窝火。蔚知不忿了,也扬起脸,想把他目光顶回去,却敏锐地发现了那凶脸小幅度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
蔚知先清了清嗓子,才梗着脖子问他:“你干嘛?”少年的音色,怎么听怎么像个弟弟。
凶脸把球带到自己脚下,似乎注意到蔚知手里那本《中国手语》,他最后给了蔚知一个眼神,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他淡淡道,“你最近放学不要一个人走。最好和朋友结伴。”说完没等蔚知回应,转身就离开了,他没再继续踢球,而是径直回了教学楼。
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自我鼓励的蔚知倒叫他给说懵了。
饶是蔚知再不开窍,也知道凶脸是在提醒他。
于是一放学,蔚知就在连廊静候了,等他们班主任老闫。见人出来,他就嬉皮笑脸贴上去问数学问题,老闫高兴啊,眼里直闪欣喜的光。蔚知的负罪感一下就起来了。
俩人一道往校门口走,再一起去车站。果不其然,在路过文具店时,蔚知看见台阶边聚着几个男孩儿,他认出其中有三个都是那天在巷子里遇过的。
他还看见了凶脸,凶脸的手放在身侧,手里夹着烟,看到他和老师一道走出来还一副说题的样子,似乎惊呆了。
蔚知觉得好搞笑,可他对着那个人又笑不出,就把目光收回来。
其实他还有点紧张,他想那些人或许未必能对他做出多歹毒的事儿,不过总也不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所以这怎么也算是逃过一劫。
公车先把热心的老闫送走了。
蔚知默默在车站等车,耳朵里插着耳机,听歌,歌单是随便找的,西语歌,还挺欢快的。
这里来来往往都是人,有学生有老师,他那点惊惧被削弱了不少。于是开始在大脑里整理这漫长的一天,书包侧兜里还放着他薄荷蓝色的水杯,小羊挂件歪着身子,屁股正卡在杯盖上,蔚知浑然不觉。
蒋放春靠近他时,忍不住伸出食指把小羊勾了下来。
蔚知塞着入耳式耳机,一点警觉也没有,还在望绿化带发呆。蒋放春并没有和他打招呼。
他完全是凭着某种感应转头的,看到蒋放春时,下意识要摘耳机,手搭在耳机线上时,动作又顿住。
蔚知把音量又按大了一格。
外界的环境音已然很朦胧了,像打乱的拼图。他有些迷茫地抬起手,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才好;张了张嘴,也没能说出个句子。
耳边的西语歌变了调似的,干扰着他的思考。在他和蒋放春之间,他和世界之间,似乎又立起了某种令人无措的屏障,透明的,抓不住的。
蔚知忽的颓然起来。
如果世界只有一种声音如果这世界没有声音,多寂寞啊,他想都不敢想。
蔚知去看蒋放春的眼。他又去看湖水了,却看不清湖水那层薄而轻盈的蓝色下面有什么。
有什么都不重要,他想,这双眼睛的主人一定很勇敢,一定比他勇敢多了。
蔚知仍然没摘耳机,在那屏障之中,他向蒋放春打手语。
今天也一起回家吗?
蒋放春微微歪头,有点呆的样子,点下巴。像是在想蔚知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蔚知想起今天被打shi的书,想起自己当时还拼了句傻了吧唧的话,忸怩了下,还是磕磕绊绊、东拼西凑地对人打出来。
有空可以帮我复习吗?我英语好差。
他打“差”时,做了伸小指的动作。可能是句子基本是词对词凑出来的,蒋放春一时不习惯这种手语语序,想了好一阵才想明白,竟然是用口语回答的他,蔚知敏锐地认出那口型,蒋放春说的是“可以”。
蔚知想了想,蒋放春其实并不怎么会拒绝人,大概只是跟他客气客气呢。
蒋放春抬手打了几个动作,熟练,飞快,蔚知看他看傻了,他打到一半意识到什么,才从兜里拿出手机,两个拇指在屏幕上戳戳按按,打字。
蔚知跟着拿出手机,乖乖提前等消息。
那个人发的是:[明天可以吗?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