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唧往后门看了一眼。佟杰没进来,也不知道是在门外还是下楼了。
他俩都坐定了,蔚知从书包里取英语练习册,他昨晚没写,瞅着都是选择,准备今儿过来抄。拉书包拉链时,蔚知的手碰到那只小羊公仔,还顺手捏了捏人家的脑袋。
叶百川在他旁边不说话,蔚知挺担心,他抿抿唇,拿黑笔在食指指腹上画了个笑脸,伸到她眼前弯了弯。
叶百川被逗乐了,轻轻把他手拍开。
蔚知问她,“怎么啦?佟杰突然那样。”
一提就来气,叶百川收拾着桌上收上来的练习册,语气有点冷,“谁知道,神叨叨的。”
蔚知一下子还有点八卦,“所以昨天垃圾台那儿到底怎么了?”
叶百川摇摇头,“我真不知道。不过听说和初中部一小孩儿有关系……反正他们那一帮子,就你懂的,应该没什么好事儿。”
蔚知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其实一点不擅长打哑谜,可他不由想起那天在那条脏兮兮的小巷里。蔚知想,他们确实很坏。
两人有一会儿没话,安静半晌,先开口的是蔚知。
“啊,对了!”蔚知两手从两侧扶着他的大眼镜框子撒娇,话题扭转得飞快,“百川姐!给我翻本好同学的英语册子吧。”
叶百川从一沓练习册里抽出一本,想抽他,想了下,没抽,给他扔桌上了。
她不讲什么脏话,只是轻飘飘朝蔚知吐了句:“……无语。”
蔚知又那么傻乎乎地笑,叶百川就把眼睛别开了。
通报批评的消息传得很快。
佟杰上了一节课就被叫走了,之后也没见回来。
数学课上,那个不浪费一分一秒课堂时间,有时甚至连带课间也一起占用的班头,在讲台上说了半节课的大道理。能看出这秃顶老头不擅长打感情牌,比起一班的女老师差远了,加上他似乎要刻意避开所谈事件本身,绕来绕去搞得好没重点,一句话里能有十个八个“那个”。蔚知头回觉得自己宁肯听他讲讲函数。
“咱们同学坐在教室里,就应该好好读书。这是多么宝贵的机会,要把握好,不要把心思放在不该放的地方……”老头在作结了,蔚知困得一塌糊涂,胳膊肘支在桌上,拳头支着太阳xue,庆幸自己这周轮组换座位没换到太靠前。
“好,那再通知一件事。”班头在讲台上摸了两下,拿起一张纸,“第一次月考定在下周三,考场座位随机分配,具体安排下课贴走廊。都记一下,咱们班同学被分到的考场分别是第一、第三……”
“哗”
台下一群崽子连讲台上站的是谁都要吓忘了,全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蔚知清醒了,瞪着眼坐端,更愿意相信自己幻听。他拿胳膊肘杵叶百川,“真假啊?”
“假?”叶百川大概想敲敲蔚知的脑袋,她看了他一眼,“你当老闫站上面跟你讲单口相声呢。”
蔚知难过地嘟囔:“他讲我还不乐意听呢……”
一节课上得没滋没味,无聊死了,还听闻噩耗,蔚知实在高兴不起来,可还得跟风去走廊上看考场安排。
一堆人乌泱泱挤在前面,跟看热闹看新奇似的,这边嚷嚷着“帮忙拍个照啊”,那边嚷嚷“叫爸爸”。蔚知心想干嘛呀,他退到后面一点,主要是他没什么法子,前面站的人但凡超过一米七,他就连夹缝中窥视都做不到了。
站得远也得有颗求知的心不是。蔚知没走,想是要跟这群人杠上了,连蹦了好几下,蹬腿抻脖子的,真是连个表格形状都瞅不见。不仅如此,还被前方汹涌人chao挤了下,他软软地又往后退了几步,正踩到谁鞋面,一只手稳稳扶住了他的背。
蔚知吓了一跳,连忙道歉,仰头,入目是熟悉的助听器。
蔚知愣了下,只一下,脑袋就反应过来了,可他身体却没怎么动,还傻着。
他们离得有点近,蔚知从这个角度看蒋放春的睫毛,看他眨眼时的一颤,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蒋放春站在人群更外围的地方,看样子是纯路过,没打算趁这个热度。他看了一眼吵闹的人堆,摸了摸耳朵,皱眉了。可还是看了眼蔚知,用手语问他几号考场。
蔚知看不懂,有点焦急,也恨自己上课没好好听老师说话,现在脑子都是空的。
蒋放春见他茫然地摇摇头,仿佛兼具了“看不懂”和“不知道”两层意思。沉默了半晌,在助听器上怎么按了两下,蒋放春往人群里去了,蔚知想拉他,手轻飘飘的,只蹭到他衣角。
那人很轻松地就进去了,站在个刚好的位置,不用蹬腿抻脖子,轻轻松松地左右环视。蔚知好羡慕。他视力大概很好,不戴眼镜,站那里也不用眯眼睛看。
兴许是他们一班的同学,看见蒋放春过来,以为他在找自己,朝他挥手,指了指跟前的一张考场安排条儿,招呼蒋放春看。
蒋放春点头致谢,对着那张条儿看了两眼,又看两眼,忽然从兜里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又礼貌地从人堆里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