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落, 柔顺的发尾滑过脸颊, 落在耳畔的床榻上,隔绝出了一方狭小的天地。
借着穿过发丝而至的朦胧灯光,静姝看着谢瑾年这张仿佛每一处五官都长在了她心坎上的脸, 掌心不自觉地顺着顺滑的发丝下滑。
一双玉臂缠上谢瑾年的脖颈,静姝兀然轻笑,凑上前去咬住谢瑾年削薄的唇,学着谢瑾年刚才的样子“辗转探索”了个够,忍着笑咬着谢瑾年的唇,道:“我能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谢瑾年莞尔,顺势含住小娘子的朱唇,又好生安抚了一番,笑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静姝捉住又险些钻进她袄衫里的手,盯着谢瑾年含笑的眼,渐而敛起笑意:“夫君。”
小娘子突然变得严肃,谢瑾年便也不再闹她,含着笑应了一声:“嗯?”
静姝反复端量谢瑾年的脸,直至看得谢瑾年缓缓扬起了眉,才指尖点在谢瑾年的眉心,顺着挺直的鼻梁下滑:“我怀疑你在对我使计。”
一双诱人的桃花眼里尚且潋滟着无尽娇羞,偏偏又要做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谢瑾年看着这样的小娘子,心痒难耐,忍着笑问:“何计?”
静姝指尖滑过削薄的唇,挑起谢瑾年的下巴,笑弯了眉眼:“美人计啊!”
谢瑾年失笑,攥住小娘子的指尖,趴在静姝颈间闷笑了好一阵,含着笑问:“娘子何出此言?”
静姝煞有其事地轻哼:“夫君顾左右而言他,妄图以美色转移我的注意力,不是美人计又是什么?”
谢瑾年又是一阵笑。
笑够了,贴到静姝耳边,含着笑承认:“是。”
静姝微微偏头,躲着呼在耳边的温热气息,抓捏谢瑾年的脖颈:“既是承认了,还不赶快收了你的‘神通’,好好答我所问!”
谢瑾年抬头,看着他的小娘子,笑而不语。
静姝与谢瑾年对视了一瞬,兀然福至心灵:“夫君是说……”
谢瑾年颔首,指尖点在静姝唇上示意她噤声:“为夫还是那句先前嘱咐过你的话……”
“明白明白!此事出得夫君口,入得我耳,绝不会对第三人言说。”静姝攥住谢瑾年指尖,含着笑抢答完谢瑾年的例行叮嘱,凑到谢瑾年耳边,轻声问,“夫君,你那差事不是说已是尽数交接清楚了?泰老爷因何又派那冀弘清来监视你?”
谢瑾年垂眸端量他的小娘子。
素来明朗的眉眼,于须臾间便染满忧色,无声地诉说着对他的担忧。
谢瑾年犹豫了一瞬,到底不忍心让他的小娘子胡思乱想,轻叹道:“泰老爷素来多疑,我便是于卸任之时将差事尽数交接的明明白白,他也不会放心。他会怀疑我阳奉Yin违,担心我私藏了祸心于他不利,故而派和亲王前来,一为监视,二为护送。”
“护送?我还以为……”护送只是个托词。
说话间,骤起的风浪渐而平息,船舱不再随着水浪剧烈地颠簸。
谢瑾年松开舱壁上的扶手,替小娘子卸下簪钗,低声道:“太子薨逝,储君之位空悬,可以说今上膝下诸子皆有望继承大宝。”
小娘子卸去簪钗,松开发髻,满头青丝铺散在床榻上,仿若泼墨的山水。
谢瑾年指尖穿过“山水”,抓了一把发丝,轻扫小娘子的莹润如玉的脸颊,藏着轻嘲,有些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奈何宝座只有一把,今上膝下序齿的皇子即便接连薨逝三个,却也还有四位。”
柔顺的发梢在脸上扫来扫去,有点痒。
静姝拂开抓着发丝在她脸上作乱的手,接过谢瑾年的话道:“狼多rou少,必是少不了一番争夺。”
这比喻倒也贴切。
自从太子薨逝,那几位盯着那把椅子心急火燎地上蹿下跳,可不就跟饿急了眼的狼似的,唯恐慢上一步,与那把椅子失之交臂。
简直愚蠢。
谢瑾年垂眼看他家可心的小娘子,舒缓着心中乍现的郁气,曼声轻嘲:“那四位皇子的夺嫡之争,可比饿狼抢rou要Jing彩的多。”
那是自然。
纵观她读过的那些涵盖了上下五千年的史书,每每皇位更迭,又有哪一次不是风起云涌的?
念及史上历次涉及夺嫡之争的记载,倒在明争暗斗里的朋党不知凡几。
静姝情不自禁地抓紧谢瑾年的衣襟,试探着道:“那便是天家的事了,自与我们区区商户人家没甚么相干。”
小娘子言语笃定,眼底却尽是毫不遮掩的试探。
看穿了他家娘子的小心机,谢瑾年莞尔。
指尖点在微蹙的眉心,谢瑾年并未立时给予肯定或是否定,而是含着笑曼声道:“夺那把椅子可不是嘴上说说便能夺了的。四位皇子身上圣眷不分轩轾,若想决出雌雄,便少不得要拉拢朋党,网罗亲信,笼络人心……”
谢瑾年轻哂,“做这些,可是哪哪都少不了银子的。”
银子……
静姝与谢瑾年无声的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