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世谢瑾年成了她的羁绊。
静姝拿出谢瑾年托她交给普智方丈的信:“大师有礼, 外子谢世安嘱托妾身给大师带了封信。”
普智方丈坐着没动:“老衲不便于行, 还要劳烦施主把信送到老衲近前来。”
静姝站着没动。
视线隔着金襕袈裟在普智方丈那显得格外瘦削的腿上停留了片刻,才移步上前, 将信送到了普智方丈手上。
这一封信,信封并未用火漆封口。
普智方丈权当信里并无紧要之事,十有八九是托付他照看眼前这小娘子一二, 便直接取了信出来阅看。
普智大师:
见信如晤。
小生近来身体欠佳,不便前往拜见, 只得请托内子传信, 还请大师海涵。
大师佛法Jing深, 胸怀苍生, 当已知晓京中之波云诡谲, 算得虞州有风将起。
如此多事之秋, 小生恐是兼顾无暇, 只得将内子送到山上,请大师看顾一二。
小生所求无多。
一请大师务必照应周全,切勿让内子有半分闪失。
二请大师缄口不言, 将内子不同寻常之处藏于腹中。
三请大师里应外合,助小生灭了卷入虞州这一股妖风,还虞州一片清明。
大师知我为人,素来言出必践。
今日允诺大师。
大师以慈悲为怀,遵从本心应我所请,待得他日功成,必将厚报。
如若不然,亦会十倍报之。
谢世安顿首。
饶是普智方丈佛法Jing深,看完这样一封信,无喜无悲的眼底也不免漾起一丝波澜。
慢悠悠地把信纸装回信封里,普智大师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谢施主可有旁的话托女施主带给老衲?”
静姝端量着普智方丈,轻言漫语:“妾身离家之时,外子尚处于昏迷之中,并无旁的话交代。”
普智大师颔首,把信揣进怀中:“谢施主身体有恙,女施主不妨于佛前替谢施主抄经祈求福报。”
静姝顺势颔首:“妾身此番正是为跪经祈福而来。”
普智方丈眼底盛着慈悲:“只要女施主心诚,谢施主定会无恙。”
“借大师吉言。”静姝施施然福身,行了一礼,“妾身心中有所惑,总是想不通透。听闻大师佛法Jing深,不知能否请大师替妾身解惑?”
普智方丈长眉微不可查一抖:“阿弥陀佛,女施主请讲。”
静姝捏紧帕子,半真半假道:“自先考家慈接连亡故之后,妾身入佛堂给双亲守孝起,妾身便时常做一些怪梦,梦中光怪陆离,尽是些前所未见之物,却又犹如亲历其中,半分不觉荒诞……”
静姝盯着普智大师那双写满慈悲的眼,一字一顿地问,“大师,这可是信女有幸得佛祖点化,觉醒了前世记忆?”
她还是没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前世今生。
普智大师垂眸,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面不改色地打诳语:“前世今生皆是无稽之谈,施主会做那些梦多半是太过劳累了。”
静姝扬眉:“若真如大师所言,前世今生乃是无稽之谈,众所周知的‘佛家修来世’岂不是也成了妄言?这天下佛门古刹岂不是也成了蒙蔽万民的邪门歪教?”
普智大师长眉微抖,无喜无悲的眸子漾着道道涟漪盯了静姝一瞬,也不与静姝辩佛理争正名,只慢条斯理地搬出了谢瑾年:“谢公子千般嘱托,老衲不敢在谢少夫人跟前儿妄言。”
这老和尚端的狡猾,这一句话既似甩锅,又像是表诚心,端看她要怎么听呢。
静姝垂眼,轻笑:“今日殿中只有大师与妾身,大师之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必不会叫谢世安知晓。”
老和尚似是意动,却仍紧紧地闭着嘴巴。
静姝抬眼看普智大师身后的佛像金身:“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和尚垂眸转了一会子佛珠,终于不紧不慢地道:“前世因今世果,天下苍生皆在六道轮回之中,若得遇机缘,觉醒前世记忆并非不可能,便是带着今世之疾苦转投来世也是有的,不然又何来庄生梦蝶、一枕黄粱之说?”
静姝心头微动:“大师佛法Jing深,可知前往前世来生之法?”
普智大师抬眼看向静姝,看出静姝眼底的犹豫,摸摸怀中谢瑾年那封信,最终摇头道:“老衲不知。”
老和尚显然是说一句藏十句,心有顾忌说话始终遮遮掩掩,就跟管牙膏似的,总要她挤一挤,他才能说上一些。
静姝还欲再挤挤牙膏,然而,普·牙膏·智却是闭上双眸,又开始颂唱上了佛经。
静姝立在殿中,听着梵音仰头与悲悯世人的佛像金身对视了须臾,转身离了大殿——那老和尚摆明了再不肯多说,她无权无势无交情说再多也无用,倒不如待谢瑾年闲下来,让他陪她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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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寺里,有谢家专属的斋室,确切的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