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这是虞长安第一次同父亲还有鹿鸣一起吃早餐。他原本的逃离计划因为父亲和鹿鸣的早起而被迫取消。三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各有各的尴尬 。
面对生人鹿鸣是不敢抬头的。虞长安注意到他的彩色小碗被替换成一只素色瓷碗,鹿鸣盯着它看了一会儿,面上有些疑惑,想问却又不太敢。于是虞长安对他说:“你的碗摔碎了。”
虞长安的声音吓到鹿鸣,他抬起受惊的脸蛋与虞长安对视一瞬,嘴巴微微张着轻轻“啊”一声,像个小哑巴试图说话。
齐阿姨听见餐厅的动静,从厨房里匆匆出来,对鹿鸣赔不是。虞长安知道,齐阿姨表面上是冲着鹿鸣“对不起”,实际上是在向虞北廉讨饶——她齐玉芳从24岁就在虞家做保姆,给虞北廉当了不知多少次泄欲工具,却因为保姆身份做不上“正房”,如今不小心弄碎虞北廉小娇妻的一个碗,有这么多年的情分,虞北廉难道还要把她辞退了不成?
鹿鸣不知道他的虞老师和保姆齐阿姨之间的烂事,可虞长安知道。虞长安听懂了齐阿姨道歉背后的意思,觉得恶心又好笑,21世纪了,还要搞封建大老爷那一套。
鹿鸣对齐阿姨说没关系,他与齐阿姨毕竟相熟,说话时看着对方的眼睛,语调也自然些,唇角还带了点安慰性质的笑。“没关系的。”他又说一次。
虞长安想,鹿鸣太单纯,他一颗心干干净净剔透无瑕的,哪里能看得清虞家光鲜表面下的污浊恶臭。虞长安不知道虞北廉有了鹿鸣后是否还和齐阿姨通jian,也许这个答案是“否”,不然齐阿姨也不会往鹿鸣的碗里吐口水。想到那个画面,虞长安便一阵反胃。他抬头朝鹿鸣看去,正看见男孩舀起一小勺牛nai送进嘴里。牛nai从他嘴角溢出,他伸出粉色舌头将白色ye体舔干净。
这个画面让虞长安愣了一瞬,他将视线从鹿鸣那移开,然后心虚去看虞北廉,发现虞北廉也正看着他。
虞长安最后几乎是从仓岸居狼狈逃走的。
他在回家之前先去了趟书店,从书架角落里找到《晦满人间》。这本书出版已经五年,起初销量不错,没多久就被遗忘。虞长安去过很多书店,现在已经没有几家会将它摆在显眼位置。
虞长安内心郁闷,从书店出来后又去便利店买了几瓶啤酒,刚进家门就收到老吴的短信。虞长安透过几个文字就能想象出老吴语重心长又很是无奈的表情。老吴问他考虑得如何了。
是让他写大尺度小说的事。说白了就是情色小说,虞长安不太愿意。
前些时候他给老吴的回复一直是我再考虑考虑。老吴自然不是很乐意 。
虞长安很久没有拿的出手的新作品了,除了《晦满人间》,其他的三部小说时不时会上烂书榜。虞长安总是想向老吴摊牌:我没天赋,你放弃我吧。但每次话到嘴边又被他咽回去——他得吃饭,得生活。
这次他对老吴说了实话,他说没灵感,完全不知从哪下手。
老吴告诉他当然是越狗血刺激越好。
虞长安还是一知半解,含糊应声后挂掉电话。他想,还是拖一拖吧,能拖多久是多久。
却不曾想,虞北廉的死亡先于小说的灵感到来。
虞长安在十一月的一个早晨接到陌生电话。电话那头是个男孩带着哭腔的怯生生的声音,他问你是虞长安吗。虞长安说,是我。男孩哭了起来,他的声音支离破碎,语句断断续续,他说他是鹿鸣,虞老师死了。
谁死了?虞长安问。
虞老师。虞长安听明白了,虞老师,也就是虞北廉,他的爸爸,死了。
虞长安又问虞北廉怎么死的。鹿鸣却死活不说了,他只是请求虞长安来仓岸居帮帮他。
虞长安便去了仓岸居。
虞北廉的这幢别墅和财产在死后自然由虞长安继承,虞北廉的律师告诉虞长安,鹿鸣根本没有和虞北廉结婚。鹿鸣无名无分,还给虞北廉生个小孩。虞长安在心里再次骂父亲是混蛋。
父亲突然死亡,自己得到梦寐以求的别墅。虞长安不敢相信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落到自己头上,第二天一早他便去了墓园看望母亲,将母亲喜欢吃的糕点水果和花束摆在墓前,他说:“爸爸死了。”说这话的时候,虞长安一丝一毫的悲伤也没有,内心甚至还有一丝轻松,但他伪装得很好,至少表情是难过的。
虞长安应该有很多话要对颜如玉说的,然而他靠着颜如玉的墓坐下后却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他不想告诉颜如玉任何关于鹿鸣的事情,妈妈会伤心、会嫉妒。虞长安轻声说:“妈妈,你做过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太爱他了。他不值得的。”
还好他死了,活不过五十岁就死了。虞长安抬起头眯着眼看蓝天看白云,还是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他在心里悄悄对颜如玉说:“真好笑,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马上风。”
他死在鹿鸣身上。虞长安想,难怪鹿鸣哭得那么狠,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害死了虞北廉。虞长安想到鹿鸣后叹口气,站起身和母亲道别:“妈妈,我回去了。家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