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屋后有一处温泉,周遭种植了许多花木遮挡,是郁长风平日洗浴之处。祝倾拒了他的协助,独自半躺在温热的石板上,从温泉池里舀水冲洗身体。
腹部绷带还是洇了血迹。祝倾小心翼翼不弄shi伤口,艰难地用两指抠出体内残余Jingye。这个动作着实让人难堪,联想到之前自己主动索求的模样,祝倾手上失了分寸,痛得倒吸冷气。
他真是疯了。
仰头看天,恨不能将那轮月亮射下来,一时又恨不能杀了那个不知羞耻的自己。
忽然闻到风中飘来的血腥味,祝倾警惕起来,心忖,莫非是肃月山庄还不死心?他迅速裹了衣衫,飞身跃至屋顶。
三更将尽,院内竟灯火通明。
没有什么杀手。
祝倾看见郁长风坐在檐下的太师椅上,慢悠悠晃着手中的杯盏。院中跪了一地仆婢,皆是噤若寒蝉,被迫看着眼前修罗场一般的刑场。地上匍匐着的十余人已经浑身染血,被打得失了生气儿。
郁长风眯着眼,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到那团血rou跟前,将手中的茶水倾倒尽,地面顷刻间溅起朵朵血花。血花绽尽,杯盏也离了手,发出清脆的碎玉之声,惊得众人一颤。
“很好,很好,都涨胆量了。今日这屋里吃的喝的,都加了这种东西,怎么,你们这是怕二爷不行?”他缓缓倾身,用折扇勾起脚边婢女的下巴,笑着问,“还是说,都想上我的床?”
那婢女不住磕头,嘴里连连称着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郁长风摩挲着她的脸庞,“你看你生了这副好皮囊,真是惹人怜爱,二爷生了兴致,说不定还要娶你作夫人呢,哈哈哈哈……”
那笑声明明爽朗清冽,落在祝倾耳中却似尖刺,他悄然跃下了屋顶。
祝倾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忽然想起父亲那句“若有机会”,顿时心虚不已。
明早醒来,郁长风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被人送到他床上的。又或许,他早就知悉一切,只是觉得稀奇,半推半就接受了。就像传闻中所说,二爷贪图新鲜、睡了大哥的娈宠。
想到此处,祝倾咬破了唇,悄然施展轻功离开了天府。恰好坐实了,他不曾功力尽失。
一路不停歇,七日后,终于回到昆仑。
祝倾才十七岁,实力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可这次受伤让他明白,他这身本事着实不堪一击。在人世行走,从来不是单打独斗。在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他只能隐忍、再隐忍,不能挑衅如今高手如云的昆仑。
他得回去复命。
如今的昆仑之主是他的生身父亲,尽管这权势是他从阿爹手中偷来的,十七年过去,世人早不知月教,只知他宋歧。祝倾不得不承认,他是打不过宋歧的,即便是昔日全盛时期的阿爹也打不过。
回到昆仑,宋歧竟未多加为难,如约为他破了寒潭结界。祝倾便在里面闭关疗伤。左腹伤口到了晚上总是疼,一度让他觉得这刀口再也长不好了。就跟某些东西一样,割破了一道口子,便再也回不到过去。
山中不知日月。
某日,宋歧匆匆而来,一言不发,忽然向他发难。祝倾错身避开,还是被掌风伤及,在不解中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被锁在寒冰床上。他试着运转了一周内力,无法将这锁链震断,反倒是自身功力被这玄铁链不断吞噬,他愈挣扎,功力流逝得愈快。
祝倾索性不动了,认命一般。
内息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弱的,近日他总是觉得昏昏沉沉,一开始还以为是寒潭抑制了他血脉的缘由。
这一日祝倾做了个梦,梦到郁长风站在他身前,看了他半晌,一言不发,最终叹气离去。
醒来时祝倾抓着身上多出的一件披风,愣了半天。
原来不是梦。
难怪宋歧那么生气,是责他办事不力,被天府看破了心机么?
二爷应当知晓了,上昆仑来兴师问罪的罢。他那么记仇的一个人。
又过了一日,祝倾睡梦中感到有人砍着他身上的锁链,他虚弱睁眼,竟是谢迟。一身黑衣的谢迟半跪在他身侧,告诉他,天府似乎与掌门达成了什么协议,送了很多东西上来。
祝倾抑制着一阵反胃的感觉,道:“别费劲了,这锁链斩不断的。”
谢迟握紧了腰间的剑,道:“……我去杀了他们。”
他刚走一盏茶时间,宋歧便进了寒潭,带了一名大夫,来给他号脉。
无人朝他解释什么,他只是被逼着灌下一碗碗汤药。
宋歧的眼神太微妙,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祝倾恍若察觉了什么,无声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整整过了三日,想象中的剧痛迟迟没有到来。祝倾这才明白,宋歧是想待价而沽。
真是荒唐。堂堂昆仑之主,莫非还要做了青楼老鸨的勾当,多收些嫖资么。
祝倾开始终日发呆,盯着自己腹部,疯魔了般大笑。直到谢迟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