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白芒划破苍翠如雾的天色,轻落在温凉的脖颈上,倏忽间消弭不见。
路上的行人皆有些惊讶地仰起了头——
早春三月,竟然下起了雪。
茫茫的雪从空中钻出,只顷刻便覆了一周的霜白,将那初生的万物重新凝如寒冬。
凌统搓了搓有些冻结的手,忽看了李隐舟一眼,解开批甲丢过去:“这里比不得吴郡,天气怪得很,你且当心。”
李隐舟接过那沉甸甸的批甲,却动也不动,只停下脚步凝住视线:“你方才说,曹Cao父子亲率大军,可知道跟着魏王的是哪一位?”
是Jing明强干且有司马懿为智囊的曹丕,还是文采飞扬亦有杨修支持的曹植?
凌统回头,目光有些微妙:“那两位,都来了。”
果然。
曹Cao大限将至,北魏世子之争亦被提到了明面上讨论,曹丕有嫡长子的尊贵,曹植则因文采风流得曹Cao欢心。两派明里暗里斗得轰轰烈烈,这场极具优势的战役自然也就成了二人展示本领与作风的一场试炼。
李隐舟忽明白——
这对于势在必得的魏而言,濡须一战实际上也是一场苦斗。
而战场,就在他们的军营之中。
“李先生……”凌统长眸一狭,有些欲言又止地望着止步不前的李隐舟,用眼神无声息地问——
你该不会打算在世子之争做文章吧?
曹营可不是你李隐舟的后院!
何况赤壁之战他的一番筹谋已经助其大败,只怕一露头就会被愤怒的魏军剁得渣都不剩了,恐怕再无有诡言巧计的机会。
李隐舟目光回拢,便从凌统复杂的表情中读出他的所想。
诚然,曹Cao绝不可能被一个人戏耍两次。
而时疫干系无数无辜,一举一动皆要慎而又慎。
他拂了拂披甲上薄薄的一层雪,淡问他:“主公给了你六百私军吧?”
凌统下意识警惕地拧了拧枪。
这是把主意打他头上了?
李隐舟却是笑一笑,极随和道:“放心,不动你一刀一戈,不损你一马一兵,只问你借不借?”
凌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借岂不晓得他小气得很,半点不够仗义?
何况李隐舟还冒死救了他的命,换了他的眼。
李隐舟见他龇牙磨齿地片刻不语,无奈地叹一口气:“你不肯也无妨,我只能找甘将……”
噌!
银亮的枪尖挑着一枚令牌,在眼前微微晃动。
凌统额角抽动着:“你要是……”
“多谢。”李隐舟打断他的叮嘱,将那令牌摘下纳入囊中,拔脚继续往前走着。
擦过年轻的偏将军肩侧,顺便抬手拍了一拍。
“走了。”
凌统:“……”
他大约知道为何曹刘都咬牙切齿想宰了这人了。 ,,
第126章 第 126 章
三月十五, 夜静月满。
无边细雪茫茫铺在天地之中。
偶有朔风卷地吹起薄积的雪尘,颇有节律地轻声扑打在半掩的窗格上,将夜的深寒顺着shi润的窗格浸入灯火通明的房中。
濡须的太守府已设为指挥大帐, 此刻孙权正亲在此地、负手长立于窗前明光之中。
月色擦过深挺的眉峰落下一层层淡淡的影,他眼底那按捺不住的戾气分明地滚涌在满目Yin霾之下。身旁的陈盛只觉一种山雨欲来、雷霆如鸣的压抑沉沉布在肃杀的空气中,一抬眸却只见主公微搭下双目, 只眉尖一点轻微抽动了下, 竟是怒极而笑了一笑。
他作为芜湖令久在此地, 这些年耳听八方, 当然能从主公的表情中揣测出几分他在想些什么。
这一战,曹Cao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
大寒之天,军心不振, 再兼有张辽这个鬼面夜叉坐镇居巢, 时时刻刻勾起吴军两年前惨败的噩梦,军中言败气馁之声早已不胫而走, 便是蒋钦、吕蒙这样的虎将都难以压弹住一片颓靡之气, 张昭顾雍一辈更是远远来涵请与魏好。
可将数年心血经营的北岸拱手让于曹Cao,主公岂对得起故去的公瑾?又有何颜面见江东父老?
一片大好局势被张辽一人杀穿, 而今天下谁人不知他孙权是个笑话?
陈盛唯见他笑过之后一双眼静得可怕, 心知其如今他是骑虎难下,进退皆是错,也只得叹息一声,招呼士兵端来一碗热粥:“主公再烦恼也应顾惜身体, 否则您不进水米, 下面的人岂敢吃喝呢?”
这话是委婉地提点他拿捏主公的身份,切勿露出颓色,助长他人威风, 灭了我军意气。
孙权深看他一眼,拧紧的双手松了松。
见他听了进去,送粥的士兵极有眼力价地说道起来:“主公,今儿将士们吃的是rou桂粥,这rou桂粥是家乡的土产,吃些或许能解解乡愁。我们也问过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