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同一套说辞用得太久,也就假了。
然而又过了十数日,局面陡然一转。
京里不知怎的闹起了疫病,传得并不算厉害,走势却颇为奇怪――往年的疫病闹起来,都是京中先闹,皇城、宫中一旦觉察便会严防死守。然而今年不知怎的,虽是京中刚寥寥出了几十位病患时就已有疏奏上至宫中,前后脚的工夫,皇城里却已经有了。
好几处官衙中都渐渐有官员患病,几位在皇城中居住的太妃府里,也陆续有宫人患病而亡。
消息禀进来那日,顾清霜耳闻枕边之人辗转反侧,久久难免。
他到底还是担心了,担心南宫敏会死在这场疫病里。
顾清霜阖目假寐,心中思绪翻转。
那日寺中重见,于他而言大约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心底埋下去,并无太多动静。他最多只是偶尔会想起南宫敏或许真的已知错了、后悔了,可按住不想,也就罢了。
后面的屏风、盈兰的煽风点火,才如同浇灌那颗种子的泉水,让藤蔓生根发芽。
如今,这藤蔓悄无声息地布开了,再告诉他她或有性命之虞……
顾清霜无声地缓缓地吁出一口气,这回南宫敏走得倒稳。
她翻了个身,好似刚迷迷糊糊地转醒一般,抬起眼皮看看他,又抱住他的胳膊:“皇上睡得不安稳?可是有心事?同臣妾说说吧……”
朦胧的光晕里,她听到一声长叹。
他也翻过身,伸臂将她搂住,久久都没开口。
第68章 中宫皇后
这晚, 皇帝终究是什么都没同她说,只是将她抱在怀里,搂得极紧, 好似唯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顾清霜并不扰他,闭上眼, 假作沉沉睡去。
她总是愿意在这样的时候给他一份安宁的。她猜他此时将她当做了南宫敏, 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份青梅竹马的情分,阖宫里只有南宫敏与他有,这便是南宫敏的长处所在。如今,他愈发愿意将这份情寄托几分在她身上, 她便多多少少也有了这份长处。
后来,她就真的沉沉睡了过去。直至他起身要去上朝,她才复又转醒。每每这样的时候,他总是劝她多睡一会儿, 她多数时候都听, 今日却一起起了身, 与宫人们一道服侍他盥洗更衣。
于是在他离开思雅殿前, 又搂了搂她,不无心疼地叮嘱她说:“你好好再睡一会儿。”
“嗯。”顾清霜含着笑点点头, 继而便行礼恭送。
他转身向外走去,她立起身,无声地缓了口气:“皇上。”
他不自觉地一定, 她不看他, 眉眼低垂着说:“臣妾听闻外头闹起了疫病。皇上记挂的人若在外头, 怕是也不安全,不如接进宫来避着。”
这话出口, 他嚯地回过头来。
顾清霜犹自低垂着眼帘,一语不发地立在那儿。但饶是不看他,也能察觉到他眼中变了又变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一句话:“你说什么……”口吻之中,已有几分克制不住的轻颤。
顾清霜缓步上前,行至他跟前,温柔地为他理了理面前的十二旒。目光抬起,穿过那轻晃的十二硫,她含着三分凄笑对上他的眼睛:“臣妾曾被贺清晏伤过,同病相怜,自知她昔年所为之事必让皇上心痛。但她与贺清晏终是不同的,臣妾对贺清晏,是彻头彻尾的痴心错付才酿成大祸,可她……”
她咬一咬唇,眼中的矛盾之意毕现,顿声好半晌,才含着几许委屈自己的意味,将话说完:“她心里始终是有皇上的。万般不是,不过是因念着皇上念到入了魔。”
他怔怔地看着她,薄唇轻颤:“朕已忘了她了……”
她好似全没意识到他是在强撑,笑音沙哑:“皇上当真能看她沾染疫病,死在皇城里?”
他最后的支撑被这句话击破,眼底一栗。她续说:“有些注定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便是赌不得的。”
说着,她不顾他已将朝服穿戴整齐,伸臂将他紧紧搂住,脸颊贴在他胸前,缓缓对他说:“臣妾恨她所做的那些,但更不想皇上抱憾。皇上不必在这样的攸关之时顾念臣妾的心思,接她回来吧。只要……只要……”朱唇抿了抿,她的话语更轻柔了,“皇上别忘了臣妾就好。”
话音落处,她听到他的心跳空了一拍,身形微紧,无声地吸了口凉气。
她想他辗转反侧的这些时日,其实应是半分都没思量过她的心思的,可这并不妨碍她说出这番话会让他感动。她便觉他僵了僵,继而手臂有力地将她搂住,向她担保了三个字:“朕不会。”
她心底笑一声,暗自转出两个字:不信。
他又道:“清霜,你为朕做的这些,朕都会记得。”
顾清霜撇了撇嘴,暗道:“但愿如此。”
于是待得皇帝下了早朝,一片风起云涌骤然掀起。
皇帝下旨接已被废黜的南宫氏回宫,虽未有封位,只说让人暂且进宫安养,还是引得太后勃然大怒。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