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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线还是轻快的,却是和以往不太一样的语气,让人生不出违抗的念头。
余苏杭不说话了,谢淮也没继续催,就站在门口等。
均匀的呼吸声不断撩拨着神经,余苏杭忍不住怀疑起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
如果是真的,那未免也奢侈了。
从小客厅到门口不过几步距离,余苏杭却觉得自己走了很久,久到他眼眶都开始泛疼。
门把被轻轻转动,“吱嘎”的声音响起,他惦念的人终于出现在门口,一如他期待了成千上百次的样子。
余苏杭的手机还举在耳边还没放下来,有些不敢相信似的,愣愣地盯着门外的人看个不停,似乎在辨认这场梦境的真实度。
僵持了一会儿,谢淮率先叹了口气,“能让我先进去吗,外面挺冷的。”
其实室内也没有好多少,没有暖气和空调的冬天甚至还不如白天的室外暖和。
余苏杭如梦初醒,急忙让出门口的位置,把人放了进来。
谢淮进门后,先是状似无意地环视了一圈,确认和自己上次来时没什么变化,而后捡起沙发边上的毛巾,像往常那样用略带抱怨的口吻说:“又不吹头发,也不怕感冒。”
余苏杭愣了一下,心里的热切忽然被冲淡了些许,理智终于回笼,开门见山道:“你刚才说,你想好了?”
谢淮俯身把毛巾搭在沙发扶手上,答非所问:“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再说。”
纵使百般不愿,余苏杭也不得不进了卧室。为了防止谢淮忽然变卦,他特意把电吹风拿到了客厅,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那吹头发。
耳边充斥着嗡鸣声,丢在矮几上的手机连振动带响铃,余苏杭愣是没听见,谢淮只好叫他:“杭哥。”
余苏杭坐在客厅角落,认认真真吹头发。
他提高音量又叫了一遍:“杭哥?”
还是没人应。
铃声吵得人心烦,谢淮干脆伸长胳膊拿过了手机,来电人没有备注,是串陌生号码。
他本来想直接挂断,按下去的前一秒又想起来这不是自己手机,于是直接两步跨过去把吹风机插头拔了。
空气突然安静,余苏杭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点茫然:“?”
谢淮把手机往前一递,言简意赅:“电话。”
余苏杭顶着半干的头发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串不认识的号,但还是按了接听:“您好?”
对面是个有些焦急的女声:“小余啊,你赶紧来一趟医院吧。”
……
红灯跳到绿灯的刹那,越野车飞快地越过停止线,闯进空无一人的街道。
余苏杭坐在副驾驶上,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
该怎么形容她的存在呢?
给予他生命却没有尽到任何责任,让他从小恨到大又念到大的,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亲人。
余苏杭承认,他不算是个多么大度的人,可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一切怨恨和过往好像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余苏杭以前的事谢淮也是了解过一些的,包括他把自己的积蓄全部用作了医药费,甚至为了省钱换了住处,这些他全部都知道。
但是余苏杭从没主动跟他提过,因此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油门踩到了底。
医院楼顶亮着红灯的大字越来越近,在漆黑的夜色里散发着刺目的光。
余苏杭下车的时候还很冷静,一言不发地进了电梯,按楼层时手却开始颤抖,好半天才找准正确的键。
谢淮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身上,此刻也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看来今天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
谢淮抓过余苏杭的手,将他握成拳的手指一根一根展开,任凭空气蒸发掌心的冷汗。
“杭哥。”谢淮从电梯镜里望着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看着我。不管以前是什么样的,她一定不希望最后看到的是你现在这幅样子。”
余苏杭怔怔地跟他对视,目光从涣散到清澈,在他温和的话语中重新变得坚定。
源源不断的热度从交握的手掌间传递,谢淮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你要让她看到,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没有她你一样活得很好,善良勇敢,值得被人喜欢。”
他们几乎是一接到电话就赶到了医院,余苏杭在谢淮的安抚下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平静地见了她最后一面。
“妈。”余苏杭站在病床前,声音低哑到几乎听不清,“我们扯平了。我不欠你的了。”
他没有说什么“原谅你”之类的违心话——这么多年积攒的怨和恨不是一句话就能轻易一笔勾销的。
从记事以来,关于童年,余苏杭最多的记忆就是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韩骁给的玩具熊,反复地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韩骁哥哥的妈妈是院长阿姨,小秋妹妹的妈妈是卉卉阿姨……
那我的妈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