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衍大步流星地进了正殿,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随手往榻上一丢,冲着十里招了招手。
“水。”宁衍说。
十里手脚麻利地从袖口抽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屋内日日准备好的茶水中探了探,确认无误后,倒了一杯递给宁衍。
宁衍端着茶杯走到书桌前,边喝边顺手抽出了一张信纸。
十里这些日子跟在他身边,连护卫带伺候,终于磨出了一点眼力见,见状忙走上前来,掀开墨盒替他磨墨。
宁衍将杯中剩下的一点茶底顺手倒进砚台里,轻轻地缓了口气。
他日夜不歇地骑了整整一天的马,现在一松下来,连带着手脚都有些发软。
宁衍靠坐在椅子里歇了一会儿,自己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挣扎着直起身来,从笔架上摘下一支笔。
——虽说宁衍大概能猜到,宁铮那所谓的“祥瑞”是自己搞出的什么幺蛾子,但喜鹊能训,天象却不能,宁衍回来的路上思来想去,总觉得涉及天象之事,还是该谨慎一点,问问景湛才稳妥。
宁衍在信中三言两语地将这事儿提了提,思索了片刻,没通过驿站,而是将信纸顺势折了两折,卷成个纸卷塞进纸筒里,递给了十里。
“私下递到国师手里。”宁衍嘱咐说:“不必惊动旁人。”
“是。”十里说。
这么会儿功夫里,玲珑已经知道了宁衍回来的消息,正赶过来见礼。
几天不见,玲珑的模样都与之前大不相同了,她的长发挽成了一个柔顺的发髻,有一缕碎发从鬓边垂落下来,眉梢眼角间带着一点温柔绵软的气质,身上换了一件绸缎的浅粉色长裙,已经看不出侍女的样子了,瞧着竟然有些像寻常官员家的正妻。
不光如此,她肩上还搭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双手拢在一个暖和的套筒中,瞧着竟是比宁衍还要Jing细的模样。
宁衍抬眼瞧着进门的玲珑,眼神意味深长地在她的小腹上打了个转。
——不知道是衣衫的缘故还是怎么,玲珑的小腹微微隆起,已经能看出一点细微的弧度了。
宁衍挑了挑眉,桌案下的右手屈起食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十里会意地退后一步,捏着那只信筒向外走去,路过玲珑时还现巴巴往旁边躲了半步,像是怕沾到什么脏东西。
玲珑侧头看了他一眼,示威一样地抽出右手,意有所指地在自己小腹上摸了摸。
十里:“……”
他匆匆加快了脚步,逃也似的从玲珑身边跑了。
“几天不见,玲珑姐姐过得不错。”宁衍弯起眼睛笑了笑,说:“看着气色也不错。”
正要通报进门的石家荣正好听见他这句话,脚下顿时打了个绊,差点摔进门槛去。
宁衍:“……”
“爱卿这是怎么了。”宁衍哭笑不得地说:“朕不是都说了免礼?”
石家荣进京的次数不多,不像京城中那些同僚一样熟悉宁衍,一时间没听出来宁衍语气里的揶揄味道,还以为他是心情不好,连忙道:“臣恭喜陛下。”
宁衍看了一眼玲珑,明知故问道:“朕何喜之有?”
“玲珑姑娘五日前身体不适,请了位大夫一瞧,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石家荣道:“自然要恭喜陛下。”
石家荣嘴上说着恭喜,心里却在一刻不停地打鼓。
五日前,这位御前侍女查出身孕时,石景荣心里简直是惊大于喜——他是个一方府尹,又不是宫中专管这些事的内司,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简直不知道应该拿这位“玲珑姑娘”怎么办才好。
按道理来说,玲珑这样的御前侍女,要么是应该被宁衍赐婚出去,要么就是宁衍自己留着“伺候”,左不过是这两条路。
从宁衍连出征都要带着她这一点看来,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皇嗣之事事关重大,玲珑自己未有个明确的名分,石家荣手里也没有侍寝的记本,也不好确定这就是宁衍的。
再者,若是玲珑曾经被宁衍收过房,那再带出来时,怎么也不会对外称作“侍女”,就算是不肯收进后宫,那礼数上总要有些变通。
石家荣身为南阳府尹,明里暗里都没接到过这种暗示,乍一听这种消息,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当时又正赶上宁衍不在南阳府,石家荣没个人可问,实在是左右为难,一边又怕是这位侍女耐不住寂寞与人私定终身,一边又怕真的怠慢了皇嗣,最后只能含含糊糊地给玲珑备足了伺候的人,对外还是称玲珑姑娘。
——希望是陛下的,石家荣在心里想着,不然陛下这脸可就丢大了,御前侍女与人私通,怎么想都是不光彩的事儿。
但还好,石家荣最坏的打算没成真,他只听见宁衍轻轻拍了下掌,连说话的语调都上扬了几分,听起来雀跃得很。
“真的?”宁衍兴奋道:“玲珑姐姐有朕的孩子了?”
“正是呢。”也不等石家荣说话,玲珑就摘下了套筒,笑着往宁衍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