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沅稀里糊涂地被恭亲王打了个茬,也就将进门时的场景抛诸脑后了。
宁衍趁此机会拉好毯子,又将方才丢掉的话本捡回来抖了抖,搁在了枕边。
“程大夫坐吧,不必拘束。”宁衍说。
程沅回过神来,给宁衍见了礼,然后走到榻边的椅子上坐下,将手里的针包摊开。
宁衍自己将右手的袖子撸起来,将手腕搭在程沅带来的小软枕上。
针灸三天一次,宁衍和程沅彼此间都已经很熟悉这流程了。程沅将和着药粉的小熏炉点燃了,搁在宁衍手边,从针包里捻出第一根手掌长的银针,小心地扎进宁衍的阳池xue中。
宁衍吃痛地皱了皱眉,却没出声。
“陛下。”倒是程沅先开口道:“说起来方才看到王爷时才想起来,几天前,王爷去草民那问过陛下的情况,也提了提寒毒的事儿。”
程沅这些日子与他相处时间久了,渐渐地也不像最初那样怕他,偶尔行针时也能跟他闲聊两句。
“皇叔这段时间惦记这个呢。”宁衍说:“……绝嗣一事,程大夫没提过吧。”
“没有。”程沅说:“陛下交代过的事情,草民不敢擅自对外说。”
宁衍放下了心。
程沅其实不太明白宁衍的心思,按理说他现在已经有了宁靖,这事儿说不说都无所谓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瞒着这件事不肯告诉宁怀瑾。
但宁衍的心思旁人难猜,程沅心里腹诽两句也就算了,并不会真不识趣地开口询问。
“别的都无妨,皇叔问什么,实话实说就是了。”宁衍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说道:“朕没什么要瞒着他的。”
“草民明白了。”程沅说。
“程大夫这一路帮了大忙,也别总草民草民的了。”宁衍笑道:“等回了京,给程大夫在太医院挂个名,之后再去昭明军中,也名正言顺。”
程沅手里捻着针,想跪下谢恩又不方便,只能连忙改口道:“那臣多谢陛下。”
“不必谢。”宁衍说:不过朕确实要请程大夫帮朕一个小忙。”
“什么忙?”程沅一愣,忙道:“陛下说就是了。”
宁衍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舔了舔唇,在心里打了两遍腹稿,才开口道:“再过半月,二十四那天是皇叔的生辰,朕想请程大夫帮个忙,那日将昭明和阿凌都支出去。”
程沅:“……”
宁衍要给宁怀瑾过生辰,这事儿程沅不奇怪;宁衍早已得偿所愿,跟宁怀瑾再进一步了,这事儿程沅也清楚得很。但他万万没想到,宁衍真的这么不拿他当外人,这种私事都能交托得这么理直气壮。
安庆府地方虽大,但能让人落脚的也不过是王府和府衙两处。江凌这样的姑娘不好出去跟人家挤客栈或军营,只能在王府搭个偏院。谢珏虽大多数时候住在军营里头,但因着时常要跟宁怀瑾议事的缘故,也是一天三遍往王府跑,几乎是不到天黑不走。
程沅听着宁衍这个话茬,显然是要在那天弄出点大动静来了,所以才要把这些“无关人等”都清出去。
“臣斗胆问一句,要支到哪去?”程沅干巴巴地问:“是离开王府就行还是……?”
“也不用太远。”宁衍实话实说道:“朕找人将府衙后宅都收拾好了,到时候你们住那就行。”
程沅明白了,宁衍这是早准备好了,只等着有人给他办这个差事呢。
“恕臣直言。”程沅一边往下取着银针,一边试图挣扎一二:“陛下随便吩咐一嘴便成了,怎么非要舍近求远,要臣帮这个忙呢。”
“那不行。”宁衍帮着程沅压住敷在伤口上的膏药一角,理直气壮地说:“皇叔那样敏锐,若是朕去吩咐,他会发现的。”
程沅:“……”
“臣明白了。”程沅艰难地说:“臣会小心的。”
宁衍抿了抿唇,满意地笑起来,丢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程太医”万万没想到,他走马上任的第一桩差事不是替宁衍治病看伤,居然是替他准备生辰惊喜来打掩护。
而此时的宁怀瑾尚且不知,他的生辰礼已经换了种方式“人尽皆知”。
宁怀瑾之前也想过宁衍会怎么折腾他的生辰,但安庆府人生地不熟,宁怀瑾左思右想,也觉得左不过就是关起门来吃顿好的,或者宁衍想要再热闹点,像除夕一样放点烟花看看,哄人高兴也就完了,没什么要紧的。
加上这些日子以来宁衍也没着重留意过生辰的事儿,宁怀瑾背地里想了想,确定宁衍再怎么突发奇想也搞不出什么出格的,便放下心来随他折腾,自己也不过问。
九月二十二那天,北侧战场的郑绍辉率亲兵回军,到安庆府来跟他们汇合,也准备将顺昌府那边的情况当面回报。
安庆府虽大,但大部分都是有主的商户和民居,宁怀瑾有意不打扰当地民生,于是连屯兵都屯在外城一侧。郑绍辉带回来的亲兵说多不多,但说少也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