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凤珍双手无处安放,为难地笑了笑:“皇上,你我都是一家人,何须要去麻烦丞相大人。听说从邺京城入一趟皇宫很是麻烦哩,住外面多不方便。你还未娶亲,瞧你身边也没个贴心人照料,姑母不放心,因此想住得离你近些。”
林荆璞听着,不禁失笑,咳了两声,无意间又坏了气氛。
“哪会没贴心人,满屋子都是伺候朕的。”魏绎斜了他一眼,又淡漠对她说:“姑母疼我,我从小就记得一清二楚。”
魏凤珍顿时噎住了,她已不大认得出明堂之上的这个人,龙袍加身,脱胎换骨,可那双眼分明就是与曾经在泥地里任人撕踩的孽种如出一辙。
她心肝莫名颤得慌。
邵明龙上前一步:“皇上,长公主身份尊贵,现下只有旧朝的太子府符合规制,且还是空着的。但太子府荒废已久,动工修葺少说也得数月。倒是宫中闲置的殿宇甚多,不如就且安置长公主在宫中住下,等那座府邸修好之后,再搬出去不迟。”
魏凤珍忙和声:“对了,便是这个理儿。”
林荆璞眉梢垂落,才发觉手掌已被冰冻得没了知觉,通红彻骨。
魏绎拢了拢袖子,对邵明龙说:“朕原以为邵尚书只会征兵用兵,不想心细如此,之于官家礼制的调度都这般Jing明。”
“此事关乎皇家体面,臣不敢怠慢,所以先前特意请教了礼部孙大人。”邵明龙道。
这皇宫诸多有形无形的规制成了一座固若金汤的牢笼,看似坚不可摧,束缚着里头的臣士奴仆,可臣士奴仆又何尝不是处处拿着道义人lun要挟皇帝。
为君者,是最不可随心所欲的。于臣要情礼兼到,于亲要友爱恭孝,故作昏聩也得有个度数,否则司谏院第一个不答应。
失了人心,他便成了那真正的昏聩之君。
凉意渗入魏绎的笑:“也罢,让人先将永安殿收拾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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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静谧,白日的暑气消散了大半,可还是惹人心烦意燥。
林荆璞留在正殿还未走,一同用过晚膳后,又帮着魏绎评定博学科考生的卷子。
“此人文采不错,可缺乏灼见,文章中都是些烂俗道理,不应录用。”
魏绎看了眼那考生的名字与籍贯,“我记得这人的父辈与曹家往来密切,你要留他入仕,朕也不会多说什么。”
林荆璞一笑:“科考评卷,求的就是公正。”
魏绎听着他说的“公正”二字,鼻尖一嗤,弯腰附耳道:“朕与你一同恢复了科考,擢用了安知振,便已是公然给你们舞弊结党的机会。既是占了便宜,还跟朕装什么清高?”
林荆璞阅完了卷子,又拿起手边扇子,气定神闲:“谁让你偏吃这一套。”
“食髓知味啊,别说,朕还怪想的。”魏绎也要去摸那把扇子,却落空了,什么都没抚到。
林荆璞轻摇着扇,一本正经说:“那日我便说了,邵明龙回蓟州一趟,明为祭母,暗中定会与燕飞捷有所联系,果然燕鸿儿子给他找来了你的克星。”
魏绎面色一沉,低嗤道:“今日你看够了热闹。”
“你就记恨我看热闹,不念着我给你出气的时候,”林荆璞合起了扇子:“魏绎,你好没良心。”
“朕的良心都被狐狸叼走了。”魏绎盯着他,逼近问:“良心好吃吗?”
林荆璞身子后倾,拿扇子一端去抵住了他的喉咙,楚楚的眸子微挑:“我要的不是良心,做皇帝的人没良心才好,你且把你真心剖出来瞧瞧。”
魏绎不觉被他勾了去,一把握住了扇子,逞凶中尽是欲望:“林荆璞,你连心都没。”
此时郭赛奉上了一壶温热的金玉酿,可这一番言语调情过后,两人忽都又谨慎了起来,谁都没碰那壶酒,就搁在那儿凉快。
“那对母子既是正宗皇室,为何早几年没接他们入宫?”林荆璞握着空盏道。
魏绎无所事事,就着软塌躺了下来:“他们家最早是做马匹营生的,虽是不成气候的小生意,可马匹在哪朝哪代都不愁卖,日子过得还算富庶。魏天啸当年在启丰乡起兵,就少那一百匹马驹,魏凤珍不想跟着担谋逆之罪,便没借予他。他心中记恨着呢,虽是碍于天子颜面,冠冕堂皇说要将长公主接回朝中团聚,可却一直压着蓟州官员给他们母子发难,拆了养马场,没收了他家的马匹。若非此次邵明龙亲自去接,他们决计这辈子都是出不来的。”
“你性子随你父亲。”林荆璞听了之后道。
魏绎不快:“朕还算是个人。魏天啸么——”
他没往下说。
林荆璞看了他一眼:“说来,我从未见你骑过马,连马车都极少坐。”
魏绎胸中掠过一丝烦闷,眼底泛冷,随口道:“朕不喜马便是了。”
说着,他又贪杯饮起了酒,双腿弯曲着翘在案桌上,脚跟去顶住了林荆璞的腰:“你我心知肚明,燕鸿这个节骨眼上把他们母子叫来,是何用意。”
林荆璞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