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号。
又是这个人,肖想。
他想知道的明明只有尤金的过去,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生化人放在身前的双手已经用力地绞在了一起,迈尔斯却依旧没有停下。对后者来说,这些事情他难得和人提起,真正说出来,反而有种奇特的,甚至带着怀念的快意。然而对于肖来说,这仅仅是将那些他并不想知道的信息,强行地灌入到了耳朵里去。
“6号是高戈的养子,也是尤金的pair。”
迈尔斯这么说。
他告诉肖,在一般的星盗舰船上,没有战斗力的奴隶没法分到钱财或者食物,很多时候只能靠成为船/ji活下去。尤金来的时候太小,还什么都做不到,却也没有明明是奴隶,还被平白养着的道理。
好在裂流号上有名为Pair的制度,能让船员选定一个身份不论的对象,来分享自己的食物,舱位,赏金。
高戈让尤金成为了6号的pair。那个时候6号十六岁。
说到这里的时候,迈尔斯讶异地发现,自一动不动,形似麻木的肖身上,传来了某种让他不会错认的杀意。
生化人的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他动他了吗?”
肖所想象的,是尤金在彼时彼刻无比脆弱的处境——他才十二岁,他那么小。如果那个名为6号的人要对他做些什么,他要向谁求助才好?
迈尔斯连忙举起了一只手:“6号什么都没做。他……把尤金真的保护得很好。”
那安静而强烈的杀意这才渐渐地消弭下去。
“尤金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了战斗员,但是他战斗的方式跟我们不一样,有点过于不要命了。”
“如果不是6号用命去帮他挡着,我觉得尤金早就已经死了。”
“你说我要怎么和这么一个人比?”迈尔斯这么说着,脸上竟然还带着笑:“比不过的。”
……
比不过的。
肖坐在自己的舱位里,沉默地面对着面前斑驳的金属墙壁。
在和迈尔斯对话之前,他原本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在6号的事情上多做纠缠——毕竟那是一个死人。一个无法和他争抢的死人,一个不会再对他产生威胁的死人。就算尤金曾经对这个人抱有再炙热的情意,一具尸体也不能从墓冢里爬出来,再次拥抱他想要占有的人。如果他展现出嫉妒,反而可能会招致被抛弃的现实。
只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在他完全无法触碰的时间里,这个人竟然已经在尤金的生命里存在了十数年,将他想要为尤金做的事情,全部做了一遍。
到了最后,这个人更像是用自己的性命,在尤金的身上打下了难以褪去的签记。
——尤金藏在口袋里的照片。挂在脖子上的军牌。时至今日依旧带在身边的骨灰盒。
和存储在那台电脑里,数年如一日的,没有回信的对话。
比不过的。
迈尔斯告诉他,十三年前,尤金因为想要参加角斗,而带着6号回去了他发誓不再踏足的绿星。看来迪特里希确实没有骗他,早在他之前,尤金就能为别的人赌上性命。
肖缓慢而无声的深深呼吸了一次,将手伸向了身边被他小心带回的蔷薇。
这朵蔷薇还和数十分钟前一样,娇弱,美丽,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他却发现自己离不久之前所体会到的,那种巨大的幸福,隔了一层切实的隔阂。
因为他开始害怕自己所收获的,能够成为他整个世界的温柔,只是尤金给剩下的东西。
但就算是这样,这也是他拥有的全部了。
……肖将手中的花朵举向自己的鼻端,轻轻地嗅了嗅。然而仅仅因为这样的动作,一枚最外围的花瓣便微微蜷曲着,打着细小的旋,坠落到了他的身前。
脱离了jing秆的花瓣在迅速地变暗,在数秒钟后,变得和任何廉价的野蔷薇花瓣并无二致。
生化人看着这枚突然凋落的花瓣,用右手轻轻地将它拈起来,靠近了自己的唇边。
修长的白色手指没入了齿间,将那枚花瓣放在了舌上。
他缓慢地将它吞咽了下去。
……
不远处的一间舱位内,尤金放在一边的新终端在蓦然间震动了起来。
正在出神的尤金背脊一震,下意识地向着那个方向伸出手去,中指的指尖却传来了一阵尖利的刺痛,是被他放在枕边的玫瑰刺破了手指。
把冒出血珠的中指放在嘴里吮了吮,尤金终于转过头去,换了一只手去拿终端。
那只新终端的侧旁多了一根指节长,直径约有一厘米粗细的银色金属圆棒。现在那根圆棒顶端上的白色指示灯亮了起来,在被他调暗了的空间里一明一灭。
尤金的眼神回暖了一些。
……在离开科尔诺瓦的时候,他给约书亚留下了一个礼物。那个小小的盒子里,放着一枚一摸一样的小型设备。
这是联盟里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