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的声音低沉沙哑,明明平淡得没有任何起伏,可却让人觉得似乎压抑着极端的悲伤和难过。于晓渐渐地停下抽泣,转头看他。
他的轮廓鲜明利落,是二十几岁少年该有的模样,可眉间却郁结着化不开的难过,他说,“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了这个世界其实是黑暗的,残酷的。于晓,和他们相比,你很好,也很幸福,起码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你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知道你现在不想活了,可你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处境艰难的人多得多,可他们依旧要活下去,哪怕一直看不到光也要去寻找和追逐。”
“你要高考了,等高考结束你可以带着你妈妈离开,去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城市,你可以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你的未来是光明的,是有希望的,你不能被现在的恶意绊住脚,你得逃出去啊。”
你才十八岁,生活在一个有制度有法律的国家,有人会保护你们,只要你对未来仍然怀有希望,你就应该好好活下去。
江白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外边已经是暮色四合,医院门口行人寥寥无几,没人愿意在这北风呼啸的日子里出来逛街。
然而那门口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眼熟的车,那人就倚靠在车门边上,一手插兜,一手指节间夹着一根将要燃尽的烟。
他长身玉立,两条腿无处安放地随意伸直,大冬天里就穿着一件夹克外套,里边套了一件单薄的毛衣。
他远远就看见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江白,将烟按灭扔进了垃圾桶里,抬手朝人挥了挥。
江白走到他跟前,“你怎么来了?”
秦昂让他先上车再说,车里好歹比这外边要暖和得多,他站得等人可是被这冷风吹得快浑身僵硬了。
“我听说周小数说了于晓的事情了,我刚好下班,过来接你回家。”
江白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喃喃默念了一遍,“回家。”
秦昂正在启动车子,没听清,“于晓怎么样了?”
“还活着。”
嘿,这话说得,跟个没感情的机器似的。秦昂瞅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周小数说中午在市局里差点发飙的人是谁。
“带你去吃饭吧。”
江白从窗外收回视线,揶揄着,“哟,终于想起了你要请我吃大餐的约定了啊,不回家吃了?”
秦昂想了想自己早上做的早餐惨遭某人嫌弃的样子,嘴唇就抿得紧一些,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路,“养不起你。”
江白眉眼一弯,笑了起来。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餐,就是一个摆在路边的大排档,历史悠久,秦昂读大学的时候,经常约着胡越他们几个来这里吃。他是存了些私心的,想带着江白来看看他以前的生活。
大排档就地搭了一个红色的棚子,里边在刺骨的冬夜里倒是跟开了暖气似的暖和。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和秦昂熟得很,一见到人来乐呵呵地,眼角的皱纹挤成了一堆,勾画着岁月的痕迹。
大爷很快就端着一份麻辣小龙虾出来,带着几样小菜,和一瓶烧酒。
秦昂正要倒,就被江白阻止了,“你不是要开车,做什么?要带头违规啊?”
秦昂朝他狡黠一笑,还是倒了半杯,递到了江白面前,“那你喝暖和点。”
江白嗤笑,俯身压低了声音,“有你这么对待男朋友的吗?”
“有啊。”秦昂毫不害臊地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这男朋友还能给你开导开导呢!”
江白靠回身后的椅背,抱臂朝秦昂一挑眉,“哦,来,看看你怎么开导?”
“我之前见过一桩案子,有个十七岁的男孩子被哄骗着帮忙运送一种可以通过皮肤接触就让人上瘾的毒品,那天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将毒品带去了学校,想着到时放学了直接带去码头上给别人。后来他们班上有个女同学,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毒品,”秦昂剥了一只虾给江白,继续说道,“那种毒品药性发挥的过程短,很快就能起效果,那个倒霉的女同学又刚好体质比较弱,一碰到就出现了抽搐等情况,被老师紧急送往医院了。”
江白筷子夹着碗中的小龙虾,“然后呢?”
“然后,那个男同学被我们抓了起来,顺便问出了他身后那些卖毒品的人。那时候由于男同学未满十八岁,是个未成年人,而且在校成绩优异,来年参加高考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他们学校的前三甲。于是他的家长,学校老师都纷纷跳了出来,说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说不过是个孩子,心智不成熟,容易被骗,其实也是受害者。”
“那会儿大家都在为了男同学吵翻了天,就是没人去管那个不小心吸毒的女同学。后来问了才知道有人说女同学平时也是混社会的,怎么知道是不是想吸毒了才会去吸食男同学带来的毒品。”秦昂顿了顿,“你看,所有人在惋惜男同学,却没有人觉得女同学才是最无辜的,就因为她成绩不好,平时看起来像是个小太妹一样。”
这些事都是后话了,秦昂当时并没有完全地参与过这个案子,只是偶然听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