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啊,”李冬青说,“我演过郭解。”
宁和尘:“那朝堂的事呢?这些总不能演吧。”
李冬青:“听村里人说的啊。他们总爱聊这些。”
“谁们?”宁和尘刨根问底。
“戏班子的人、客人、黄叔,”李冬青说,“口耳相传。你是觉得有人教我吗?真有人教我,那怎么不教些有用的,这些家长里短,有什么用。”
宁和尘似乎笑他幼稚,说道:“什么算是有用的?道德经?学学黄老之道?董仲舒、卫绾有没有学问?下场又如何?还不是让东宫那个老婆子一句话就打发走了?天底下哪有比时势更有用的东西了?”
李冬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哦,是这样。”
“你在乞老村待了十五年,出来之后对什么都清楚,功夫的底子都打下来了,”宁和尘说,“你不得不说,你爹还是有本事。”
李冬青:“……”
“你什么意思?”李冬青问。
宁和尘却反问:“不懂吗?林雪娘想自杀便自杀呗,有什么必要屠村呢?”
第9章 踏雪寻梅(九)
李冬青看着他,宁和尘也堂堂地迎上他的目光。
李冬青说:“你的想法好奇怪。”
“是吗?”宁和尘却反问他。
李冬青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想,我好像不是你们找的人。你们如果真的找错了,怎么办?”
宁和尘说:“都说了,是不是你并不重要。”
李冬青却执着道:“如果找错了吗?”
“唯一会在乎的,只有窦太后,”宁和尘说,“老婆子一生眼盲心瞎,眼里只有刘氏、窦氏的这些内外戚,她是真想找你,延续血脉,其余人,不会在意你是不是真的。”
“那你呢?”李冬青问。
他现在其实不知道宁和尘到底是怎么想的了,这几日宁和尘的脾气与日见长,可若再一想,这分明是不打算杀他的表现,因为不打算杀他,所以脾气就大了起来,真要想杀他,何必理他。至少李冬青自己是这样想的。
“我?”宁和尘却笑了一声,仿佛自嘲,又说道,“算了罢,别提我了。”
李冬青:“你本来是要杀我的吧。”
宁和尘却看着他说:“闭嘴。”
李冬青只好示意别生气,我不说了。他这两日觉得宁和尘也不是一个多坏的人,其实也有血有rou,这几天宁和尘除了对他态度不好之外,也没苛待他。进河朔之前,还又给他买了一匹马。
李冬青想:“谁又是天生的伪君子呢?不过是受过命运苛待罢了。”
宁和尘吃了鹿rou,但是也不大喜欢的样子,他这几天把以前没吃过的rou都快吃遍了,发现最好吃的居然还是第一天吃的鱼,只不过那是林雪娘做的。林雪娘已经死了。
李冬青看他吃得少,也不再打野味了。说这些野味之所以是野味,没成餐桌上的常客,当然是因为不大那么好吃。
“听说野猪rou好吃,”李冬青骑在马上,马屁股上拴着一张狼皮,已经有了半成型的样子,他和宁和尘搭话说,“但是我没吃过,野猪很厉害的。”
宁和尘却想起了什么,说道:“野猪,我杀过。就是那次吞山河季家老四满天下追杀我,他们偷了野猪崽儿,弄疯了十几只,追了我一座山。”
李冬青:“追你干什么?”
宁和尘并不怎么愿意多说,一笔带过道:“衣服让同门掉包了,有幼崽的味道吧。”
李冬青当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宁和尘在意地却是:“那时候不敢吃rou,可惜了,杀了十几头。”
那时候宁和尘十五岁,李冬青已经大概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宁和尘被自己的师兄弟陷害,穿了带着野猪幼崽味道的衣服,被堵在山上,自己面对十几头野猪。就算宁和尘再武功高强,心智坚强,李冬青换位思考,那也不会是什么好回忆。可能那一日初见李冬青,他拿自己十五岁的经历和李冬青来比较,也不自觉地是掺杂了几分真情在里头。只不过他自己都未必意识得到。
李冬青问他:“不可得山是一个什么地方?”
宁和尘并没有回答他,李冬青看了他一眼,宁和尘看着远方的雪山,他以为宁和尘可能不会回答了,他却开口说:“全天下的山门,都是一个德行。”
“不可得山……山规上千条,我临走也没背齐,”宁和尘嘴角时刻勾着一个嘲弄地笑,也不知道在嘲弄谁,“适合你这样的小傻子。”
李冬青说:“我也不喜欢规矩。”
宁和尘说:“这些规矩不该有。繁文缛节上千条,弟子却拿起笔写儒道,放下笔就当街杀人。养出了我这样的人,你说不可得山是什么地方?”
李冬青听他贬低自己,说:“我……那日听见你杀了左贤王,交出三万兵马,心里确实没觉得你做错了。”
宁和尘颇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
苍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