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宁和尘拿布子擦身,说道, “怀柔而已,傻小子。”
李冬青愣了一下,然后说道:“不管怎么样,不揍我我就挺开心。”
宁和尘还是说:“知道。”
李冬青双手放在膝头,感觉没地放,说道:“我给你擦背吧。”
宁和尘把布子便递给了他,随手一拨,把头发捋到胸前,露出光/洁的背,那片背在昏暗的灯下映着橙黄的光,李冬青认真地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布子沾水拧了拧,把布子放他背上,轻轻地蹭了蹭,宁和尘闭上眼,展开双肩,说道:“重些,一身血腥味儿。”
李冬青喉结动了动,也并没有多么用力,比刚才重了些,宁和尘倒是没有再挑剔,俩人也没有说话,一时间只有水声,李冬青说道:“你身上没疤的。”
“有,”宁和尘举起胳膊内侧,递给他看,是一道剑痕,他说道,“对剑的时候,和别人的剑身贴的太紧,划伤了一道。”
伤痕已经变白,是细长的一道,李冬青看了一眼,怎么觉得他的伤疤怎么都生的和自己的不一样,仿佛就该生在那胳膊上一样。他自己可是一身的伤,纵横交错,丑得要命。
宁和尘说道:“哪能不受伤?谁都得受伤。”
李冬青道:“你的伤少。”
“都不在身上。”宁和尘平淡地道。
李冬青当即如鲠在喉,不知如何是好了——不在身上,那在哪儿?李冬青是最能原谅宁和尘的人,他对宁和尘的包容,霍黄河都未必能做得到。当年宁和尘一直把他往外推,心像块石头,无论如何也化不开,他也没有怨气,因为他觉得宁和尘也活得辛苦。
宁和尘道:“你还小,只知道刀/枪能伤人,不知道人比刀/枪更伤人。”
李冬青说:“这一年还有人伤你吗?”
宁和尘笑了,说道:“你如果好好地,就没人能伤我。”说完他自己也感叹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缺人疼。”
李冬青顺着他的肩线给他擦身,水没过了宁和尘的胸膛的位置,再往下便擦不到了,宁和尘接过来布子,说道:“行了,擦了和没擦一样。”
李冬青却不敢用力,下不去手,他射箭的本领绝对不比卫青差,百步穿杨也不在话下,拉弓的手,力气多大,却在这片背上用不下一分,总觉得不该。
宁和尘道:“那块干净布来。”
李冬青赶紧去够了递给他,宁和尘攥了攥头发,从水里站起来,李冬青赶紧错眼,复又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又转了回来。宁和尘全程没搭理他,擦干了身子,一看他还愣着,便问道:“衣服。”
李冬青又赶紧去拿,问道:“你今天穿哪件?白的那个?”
“随便,”宁和尘等得不耐烦,又攥了攥头发,看李冬青递过来的衣服,说道,“不穿这个。”
李冬青问:“那哪个,灰的那个?”
宁和尘:“蓝的那个。”
李冬青又去给他翻找,找到了递给他,宁和尘已经穿了裘裤,随手披上了,胸膛上没擦干净,还有水痕,头发也是shi的,李冬青自己还没洗澡,又拿了块布在背后给他擦头发,宁和尘拿起桌上的一片锉刀,蜷坐在椅子上,下巴放在膝盖上,细细地磨指甲。
宁和尘的头发浓密,每次晚上洗完,如果不擦干就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都是shi的,李冬青若是正巧赶上,就给他擦干,这次擦得时候,就想:好像这头发已经一年没剪过了。
这样想,便问了:“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宁和尘瞥了一眼,说道:“剪子呢?”
“这就要剪?”李冬青问道。
宁和尘:“嗯。”
李冬青就只好去找剪子,找来了,比量了一下,也就到腰线处,他往上比了一块,说道:“剪到这里?”
宁和尘回头看了眼,说道:“再高点。”
李冬青却后悔了,说道:“就这样吧,别剪了。”
宁和尘莫名,抬头看他,李冬青把剪子放到桌上,却真的不太想动,有点后悔提起这茬,宁和尘的头发生得好漂亮,散在水里,散在肩上,像绸缎,剪了实在可惜。
宁和尘居然也没说什么,又低头搓指甲,李冬青捡起布来,给他擦头发,说道:“这两天发生了好多事,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什么事?”宁和尘问。
“杀了好多人,”李冬青说,“也认识了很多人。”
他还是放不下自己杀了人这个事情,这两天一直觉得心口沉闷,仿佛开了这个头,以后自己就会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这种事情,别人劝可能也只能缓解一时的痛苦,午夜梦回的时候还是会折磨自己,这些恐惧都会重新扑来。李冬青庆幸自己不是第一次杀人就遇上这样的血海。
宁和尘说道:“都会好的。”
李冬青:“王哥也像是有心事,问他他也不说,他问叶阿梅要了一把剑,但是自己没用过,不知道他要送谁,你有没有感觉,他好像是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