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学堂的先生是个干瘦老气的年轻人,走路像乌gui一样缓慢,据先生说他研究过李淳风的《推背图》,占卜之后算得自己可以活到九十九,从那之后便觉得何事都不必着急。
不着急死的人,活着也没有多大的意思,先生为自己占卜的时候就已经死过了。
王应桀不大喜欢他,却唯独爱他养得极好的茉莉花,香味清甜,还可以用来熏茶。时时在课堂上发呆,望着一株株茉莉出神。
娇巧,可人,像极了某个痴痴傻傻的人儿。
“小桀,小桀。”青青温柔的声音将王应桀从睡梦中惊醒,待小王爷意识回转,朦胧的双目四下望过去,却发现已不是那个在学堂的孩子,眼前白惨惨、黑漆漆的灵堂,才是他的天地。
他竟在守灵的时候睡着了。
穿着白色孝衣的青青,依旧是儿时清澈的双眸,却已经是别人的妻子。
王应桀狠狠地咬住了自己嘴里的软rou,心里不大痛快。
对于爹爹丧事的记忆,被春日的清凉,跪得酸软的膝盖,以及与青青的苟合给填满,从第一日的守灵,直到七日的道场礼,王应桀每每夜晚都会借着身体不适的理由,拉小姨娘到假山后头做yIn糜之事。
回到灵堂,所有人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依旧低头跪在那里哭。
除了……厚朴。
王应桀瞧见厚朴那里的垫子空着,左右也见不到人,就问青青:“厚朴呢?”
“送客去了。”赵青青伸出小葱脖样的手指,指向门外,“姜琴,您记得吗?和夏侍郎一同来的,厚朴见您没醒,便出门送客去了。”
“夏侍郎?”王应桀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脸上挂上了一丝丝得趣的笑意,“夏醇?”
“大约是吧……”
王应桀笑而不语,半晌后,突然意识到赵青青还提到了一个人,姜琴。小王爷秀气的眉尖拱起,随即,毫不犹豫地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逍遥侯府门前种的是梧桐,虽是无心插柳,却给人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之感。站在门口树下的三人,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王应桀出门的第一眼,便瞧见了正对着大门站着的黛青色便服的男人,只是因为他娇美的眉眼,尽显温柔的气质,如画中仙子一般引人注目。
夏醇。王应桀唇齿间回味着这个与自己指腹为婚的男人的名字,想象着他们未见的十年中,为何岁月没有磨平他的分毫天真和骄傲,如果在茫茫人海中擦身而过,王应桀毫不怀疑自己会一眼认出他。
即使十年未见,即使他们都已经长大。
此时,夏醇面色略有惊讶,望着眼前的姜琴副将和男妾厚朴。
姜琴副将很是不屑,对低着头的厚朴道:“小小双儿,敢于堂堂男子比肩,我瞧着,榻上承欢的日子更适合你。”
背对着大门的厚朴,只瞧见低着的头和微微颤抖的后背。
“姜兄,怎可……”夏醇的脸也因此涨的通红,显然未料到姜琴一位武将,竟会在别人的妾室面前口出恶言。
忽然,就听得一声冷笑。
两个人齐齐望向来者,只有厚朴一人仍旧低着头。
王应桀迈着自己六亲不认的步子,英俊的脸上挂着冷冷地笑容,还未言语,那冷漠的眼神便令姜琴打了个寒颤。
“见过小王……”
“啪。”
一个耳光,打得三人皆惊,厚朴抬起头望向自己的相公,眼角发红。
这巴掌打得太狠,姜琴的脸上瞬时出现了一个手掌印。
“姜副将,作何感想。”王应桀冷冷地望着姜琴的眼睛,看着那里头慢慢涌上的愤怒、屈辱、震惊。
“王爷,这是为何?”姜琴的牙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打狗还需要理由吗?”王应桀下颌轻抬,轻蔑,高高在上。
姜琴看着他良久,忽然笑道:“是,王爷说得是,打狗自然不需要理由。”
王应桀从鼻子里哼出个声儿,再看一旁的夏醇也是受了惊吓的模样,怕着,却又故作镇定地挺直腰板,王应桀脸上的冷漠被风吹走了一般,拱手笑道:“夏侍郎也在。”
“见过王爷。”夏醇连忙回礼,却在拱手时,被王应桀整个握住,听那个登徒子嘴上说,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却实则将他纤长白嫩的手摸了个透彻。
夏醇脸上的红,恰似开得最艳丽的桃花。
王应桀还是不肯放手,身子也靠上前去,就听见夏醇从牙根里吐出的声儿,只有二人能听到:“王应桀,别逼我在别人面前揍你。”
王应桀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松手,瞥了一眼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姜琴,对厚朴道:“回去吧。”
“是。”厚朴抬起头对着夏醇笑笑,便跟着王应桀回了王府。
入夜,丧事的流程终于走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的人死了,有的人日子还需要过下去。
青青将王应桀扶起身的时候,轻声问道:“今夜,我们还去后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