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魏吾光来王府是给好友送婚帖的,本也不用他来送,不过是找个由头说说闲话,想着两个人从小一起吃喝嫖嫖,笼尽芳心万千,到如今也都成家立业,不由得感慨一番。
吾光抿了口茶,抬眼瞥着王应桀,仔细琢磨着好友的表情:“既然我们都已长大,过去的事儿便过去吧,也别太为难青青。”
话说到这里,王应桀本来端起茶杯的手忽然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秒,只一秒,足以使魏吾光心跳加速,但随即,两个人又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喝茶。就当吾光以为好友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就听见王应桀道:“我知道,我也不会迁怒青青。”
魏吾光顿时松了口气:“是啊,毕竟青青痴傻,你也……”
王应桀忘了他一眼,那一眼冷冷的,令吾光将后半句吞进了肚子里。
王应桀的母亲,王爷的正妻,正是在赵青青进王府不久之后病逝的,女人死时郁郁寡欢,美丽的容颜只剩下失望与憔悴。
也许正是王妃去世的那一日,王应桀对赵青青那份年少时最单纯的喜欢也跟着死了。作为两个人共同的朋友,吾光虽然不忍心见他们互相折磨,却也束手无策,因为他根本无法理解王应桀在想什么。
也许王应桀心思深如大海,又也许他真的根本什么都不在乎。
“吾光。”王应桀对着男人露出了不加掩饰的笑意,“我发誓,我不恨青青。”
“当然……”魏吾光笑出声来,又恢复了原有的少年朝气,“人生快乐事儿许多,应桀你本身就不是拘泥往事的人。”
“我是吗?”王应桀又开始打哈哈了。
两个人正说着,便见管家一脸谨慎地走进来,不大自然地对着魏吾光行了个礼,站在王应桀面前却不开口。
“怎么了?”王应桀问他。
“老爷您差我办的事儿我办妥了,人也带来了,在外头候着呢。”管家说话遮遮掩掩,显然是有所顾忌,但王应桀却丝毫没有让旁人回避的意思,只是半倚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手里的茶。
“什么人?我认识吗?”魏吾光好奇地问管家。
管家面上尴尬,正不知如何回答,就听见王应桀道:“是个当年在府上伺候的丫头,叫春梅的,你大约不记得了。”
魏吾光果然摇了摇头。
“爹的性子你也知道,见不得别人受苦,早前那女人因为偷汉子被爹爹赶出府去,没多久就染病死了,留下个孤苦双儿小子,爹爹常常叫管家照顾些银钱,如今死了也放不下,托付给我了。”
听王应桀这么说,魏吾光点了点道:“伯父仁义,总是心里系着旁人。”
“我不耐烦那些事儿。”王应桀皱着眉头对着管家摆手,“干脆让他来府上,谋个差事算了。”
不一会儿,管家就领着一个穿着粗衣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个子适中,就是瘦了点,低着头怯生生地问了句老爷好,声音清脆,与寒酸模样不符的好听。
魏吾光仔细打量着男人的眉眼,不免有些失望,模样顶多算是清秀,又因为唯唯诺诺的模样失了气质,想来他那死去的娘亲春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怪不得常来王府的魏吾光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叫什么名字。”王应桀问。
“回老爷,叫……叫元夕。”
“元夕?”王应桀冷笑一声,“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屋内的人都未料到王应桀会如此说,元夕更是在原本的紧张上加上了几分惶恐,抬起头对上王应桀那冷漠的眼睛,赶紧低下头去:“那……那……”
“我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王应桀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元夕的跟前,看着眼前颤抖不已的小男人,王应桀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将对方惊慌失措的面容都看进眼睛里。
忽然,王应桀又笑起来,笑到捂着肚子,却没人敢问他在笑些什么。
“应桀,你又发疯,吓着人家了。”魏吾光白了好友一眼,这才叫王应桀止住了笑声,轻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元夕,道:“留在书房做个使唤吧。”
“是,是,谢谢王爷。”元夕跪在地上,连连给王应桀磕头,男人又开始大笑起来,莫名其妙。
吾光吃了晚饭才走的,厚朴身体好了些,随相公陪他吃饭时免不了又受他一顿调笑,闹了个面红耳赤。
送走了吾光,王应桀便说他有些事情要处理,叫厚朴自行休息不必等他,厚朴心下了然,自己相公何曾有过什么要紧事儿,多半是要去青青姨娘那里吧,便懂事地道安离去了。
王应桀并未去旁处,由新来的元夕伺候着在书房,月亮高悬红烛摇曳,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兴致非要写几笔。元夕给主子倒茶研磨,手脚利索人也乖巧安静,又换了身没那么寒酸的衣裳,倒能看入眼。
王应桀的字不仅不丑,还有几分刚劲的力道,写的又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纸上一笔一划写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一遍又一遍,写满了整整一页。
王应桀的心思早就不在字